第四十六章

    “不好看？”见她忽然像哑了一样，客厅里又没有穿衣镜，他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依然怔怔地看着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在什么。
    “可恶！”伊泽瑞尔恼怒地想要把衬衣脱下来，就算不好看也不用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啊！
    “好看……”
    她声音轻得象叹息。
    “……？”他脱衬衣的手僵在半空。
    “真是好看，”她满足地微笑，眼睛弯弯如月芽，“你穿着它，好看得就像一个天使呢。”
    “在骗我对不对？！”他凶巴巴地，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刚才她的表情那么古怪。
    她跳起来，冲到他面前，兴奋地对他：“以后你每天都穿白衬衣好不好？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啊！”
    “不要。”他闷声。
    “啊？为什么？”她抓住他的胳膊摇晃，哀求，“穿白衬衣吧，多好看啊，好看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呢。”
    “穿衬衣不舒服啦。”真是的，哪有T恤穿着随意。
    “习惯了就舒服了，”她拼命摇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穿吧穿吧，求求你了。”
    “真那么好看？”他挑眉得意地问。
    “我发誓！”拉克丝举起右掌，满脸郑重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世上穿白衬衣最好看的人！”
    “好了，知道啦。”伊泽瑞尔瞪一眼她留在自己胳膊上的左手，“还不快把你的手拿开，把我的衬衣都揉皱了！”
    “哦。”
    拉克丝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连忙把手缩回来。
    他坐回沙发里，脱下衬衣，心疼地用手抚平被她双手用力抓过的地方，哎呀，有一些细细的褶皱了。
    “喂！干什么用那么大力！”他气恼地对她吼，“衣服皱了怎么办？！”
    她吓一跳，瑟缩着：“有什么关系，挂一下就好了。”
    “什么叫‘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啊！是我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啊！怎么可以……”着，他突然闭住嘴，嘴唇抿得很紧很紧。
    客厅里突然变得很静。
    伊泽瑞尔不话了，他沉默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在白色衬衣上轻轻划着。
    “喂。”
    拉克丝凑到他脑袋底下偷看他的脸。
    他的面孔臭臭的。
    “是你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吗？”她好奇地问，“为什么呢？你以前真的都没有庆祝过生日吗？”
    他依旧沉默。
    “啊，对了，你也没有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呢，只不过是我偶然间知道了而已。咦，是不是你害羞，不好意思告诉别人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所以才没有人帮你庆祝呢？呵呵。”她吐吐舌头，认识伊泽瑞尔这么久，早就知道了他在难以接近的外表下有的只不过是象孩子一样单纯而别扭的心。
    “走开！”他闷声，手指在白色衬衣上收紧。
    也不对啊，就算别人不知道，他的母亲也应该知道他的生日啊。拉克丝疑惑地看着伊泽瑞尔，他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告诉我好不好？”
    她握住他的手，侧头望着他。
    “不关你事！”他恼怒地挥开她的手。
    “怎么会不关我事呢？”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你忽然变得这么难过，你难过了很久了对不对？你你从没有庆祝过生日，那么，会不会从知道生日的那一天起，你就开始难过了呢？”
    伊泽瑞尔抿紧嘴唇。
    她又握住他的手，静静等着他。
    终于——
    他嘴唇苍白地：“在我出生的那一天，父亲去世了。”
    拉克丝“霍”地睁大眼睛。
    “母亲刚生产完，父亲进来抱起我，听他还很开心地抱着我对我笑，可是，突然间就心脏病发作猝死在医院的产房里。”
    她惊得一句话也不出来。
    伊泽瑞尔勾起唇角：“所以，你看，我的生日就是父亲的忌日，有什么可以庆祝的呢？”
    “你父亲……是因为心脏病吗？”
    “是。”
    “我听，心脏病是由于心情激动才容易发作的。”她轻声。
    “……”
    “那么，你的父亲看到刚出生的你，一定是很激动很开心吧，他那么喜欢你，所以抱着你的幸福才会让他无法承受。”
    “他是因为我而死的！”
    伊泽瑞尔怒吼，巨大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可是，那都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如果，他可以少爱你一点，如果他不是那么期待你的来临……可是，你是在他的爱和期待里出生的啊。”
    她握紧他的手，咬住嘴唇：
    “对不起，我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才好，换成是我也一定会很伤心，如果有人这样安慰我，我也会很生气。”
    客厅里一片寂静。
    时钟悄无声息地走着。
    “你，他会恨我吗？”伊泽瑞尔深吸口气。
    “你的父亲？”
    “嗯。”
    “不会，”她摇头，“他很爱你，就算在天国，他也还是爱着你。”
    “可是，母亲恨我。”从到大，妈妈从没有为他庆祝过生日，时候，每当他生日那天，他会听到妈妈偷偷在房间里哭，后来，伊泽妈妈每年到这一天都会出去，听不到她的哭泣了，可是当她回来，他总会注意到她的眼眶是红的。
    母亲？
    拉克丝想起那天见到的他的母亲，她高雅端庄，眼睛里有淡淡的忧伤，她不让自己跟伊泽瑞尔在一起，口气里有对自己的怀疑和轻蔑。
    “她爱你。”拉克丝微笑，能让一个母亲对意图不明接近自己儿子的人象刺猬一样去攻击，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不，她恨我害死了父亲……”伊泽瑞尔痛苦地。
    “她爱你的父亲，也爱你。”拉克丝轻轻对他，“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她就只剩下你了，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只有你陪在她的身边，所以——你要加倍地爱护你的母亲，连同你父亲的那一份也一并去爱护她。”
    伊泽瑞尔凝视她。
    她对他微笑。
    目光交织中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感情在抽出枝叶开出花朵。
    良久。
    伊泽瑞尔和拉克丝忽然被某种感觉惊醒，他和她同时扭头向门口玄关处看去——
    伊泽妈妈手里拿着钥匙站在那里。
    不知道她已经站在那里多久，而他和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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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
    伊泽妈妈坐在宽大名贵的书桌后面，猩红色的扶手椅里，她穿一身黑色的裙装，眼眶有些微红，眼角细细的尾纹也比上次见到时要明显一些。她打量着站在书桌前面的拉克丝，声音里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我告诉过你，不要接近伊泽。”
    拉克丝怔怔凝望着她，知道了伊泽瑞尔父亲的事情，再看见她，心里忽然一阵酸涩的揪痛。
    伊泽妈妈皱眉：“怎么不话？”
    “对不起。”
    拉克丝忽然咬住嘴唇，深深对她鞠躬。
    这突兀的举动令伊泽妈妈吃了一惊，她身子微微坐直，眼底闪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冷凝。
    “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