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统琉球（四）

    “好！够胆！”
    巴敢看着陆渊一脸坦然的靠近，不由地发声赞叹道。
    他推开身边的士卒，也走到了军阵的前方。
    这个时候，陆渊开始取下腰间的两把火铳，将它们整齐的摆放在地面上。
    “大人！”
    身后传来曾遇和卫良焦急的喊声。
    在卫良的指示下，火铳手迅速的上前，将枪口对准了巴敢。
    陆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眉头微皱。
    他转过身去，扫视了一眼那些人。
    “全都给我退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上前！”
    听到命令的火铳手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但是陆渊毕竟是这里的最高统帅。
    在僵持了片刻之后，他们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此时，巴敢却是突然开了口。
    “给我拿下！”
    陆渊心里一惊，转过头来。
    此时，从自己头顶的参天大树上，竟然堕下两个黑影。
    两道寒光闪过，陆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迅速跃升了起来。
    他试图使自己保持平静。
    两把锋利的刀刃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眼前的两人身上被兽皮紧紧包裹住。脸上被涂抹了各种颜色，看起来狰狞恐怖。
    身后的曾遇发出一声惊叫，退回去的士兵马上有冲了回来。
    在卫良的命令下，所有的火绳枪都已经点燃了引线。
    “瞄准！”
    随着一声令下，一百支火铳齐刷刷的举了起来。
    枪口对准了他们的敌人。
    “巴敢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陆渊有些惨淡的脸上勉强怪气一丝笑意，问道。
    巴敢没有回答，只是向着自己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长弓兵们瞬间会意，纷纷将箭镞对准陆渊。
    “陆大人，这是我们山寨人的习俗，以武会友。现在我们所有人各向你射出一箭，如果你能够不死。那么我愿意让开道路，放你们过去。如果你不敢，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安全的返回首里城，怎么样？”
    陆渊听到这话，心中一愣。
    而身后的曾遇，卫良等人则是看向了陈萧。
    但是后者也是一脸的茫然，根本没有任何的解释。
    “大人，他们这时是在故意刁难我们，不如今日先撤回蒲添，从长计议吧！”
    陈萧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曾遇和卫良匆忙的看向陆渊，希望他能够暂时服软。
    “没错！大人，他们这是使诈不讲道德，我们即使暂且退兵，百姓也还是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曾遇大声的补充一句道。
    然而，此时的陆渊却似乎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他的目光透过巴敢，看向他的身后，显得有些专注。
    “怎么，陆大人，还没有考虑清楚？你的那些属下可是都急了！”
    巴敢的语气充满戏谑。
    多年的戎马生涯使得他非常享受这一种对于敌人的折磨。
    但是，陆渊偏偏不准备遂他的愿。
    “巴敢大人，我在数你的手下一共有多少人，并且在心里打了个赌。”
    陆渊笑着说道。
    巴敢听到这话，嘴角抽动一下，道：“什么赌？”
    “我赌站在第一排第三个的那个小伙子将会射中我的心脏，而第二排第五位的那位中年人将会一箭穿过我的脑袋。”
    陆渊淡然道。
    巴敢微微眯起眼睛，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他问道。
    “为什么会是他们两个，而不是别人？”
    陆渊笑的更自然了，道：“因为从他们的眼中我看不到害怕，而其他人似乎是在担忧射杀我之后，他们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所以都有些失态。而对于脑袋和心脏的分配则是我随机选的，因为我认为我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自己的运气一直不错。”
    陆渊用一种非常自信的语气说完这一段话。
    巴敢的心中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身后传来几个士兵手中弓弦崩裂的声音。
    一个面对死亡是竟然在这里谈笑风生的讨论谁将杀死自己，甚至是杀死自己的方式。这个人简直疯了！
    在十几年的岁月里，巴敢面对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有些人跪在他的面前求饶，被他杀了。
    有些人趾高气扬的威胁他，还是被他杀了。
    软弱和猖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在这个时候，冷静和果敢才是摧毁一切威慑的源泉。
    “给我放箭！”
    巴敢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了这一命令。
    他的脸部肌肉随着这一声呐喊而迅速的向着两侧崩扯开来。
    眼眶充血而变红，泛起渗人的寒光。
    身后响起一阵一阵的弓弦崩裂声，然后便是箭镞落地的声音。
    时间的流动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月光从乌云的罅隙间亲洒下来，缓慢而绵软的浸润过这片密林的每一个角落。
    巴敢狂躁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而陆渊也仅仅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卫良的一百名火铳手没有一个人开火。
    火绳在“滋滋”的继续燃烧着。
    显得非常刺耳。
    而巴敢身后的长弓手们，自始至终也没能射出一支箭来。
    “全部退下！”
    巴敢低着头大声的命令着。两个挟持者陆渊的武士迅速的离开了。
    陆渊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两道浅浅的刀痕里呼啸着有风经过。
    “很不幸，巴敢大人，我赌输了。”
    陆渊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平淡地道。
    “诸位兄弟的兵器坏了，我会逐一赔偿。”
    他扫视了一眼那些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长弓手们，又补充一句道。
    此时，曾遇和卫良一左一右的迅速围了上来，将陆渊保护在中央。
    陆渊没有拒绝，他明白此时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巴敢大人，是不是应该给我们把路让开了，莫非还要我立下字据？”
    陆渊问道。
    后者没有答话，而是依旧站在道路的中央，紧紧的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别理他，我们走！”
    此时，曾遇在一侧瞟了那人一眼，冷冷地道。
    这个时候，身后紧随而来的五百多名士兵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失去了武器的一百多人，在这强大的武力对比面前，即使是有什么非分指向，也将是自取灭亡。
    一百名刀牌手先行出动将那一百名长弓手分散开来，空出一条道路。
    另一百名士兵作为前军浩浩荡荡的开过去。而紧跟着的就是陆渊，他在曾遇和卫良的推搡下却是有意的放慢脚步。
    此时，他一直等候的那个人终于是说话了。
    “陆大人！”
    巴敢的声音异常低沉。
    身后的火铳手立刻上前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等一等！”、陆渊示意行军的队伍停下脚步。
    他推开曾遇和卫良的阻拦，走到巴敢的身边。
    此时，后者突然跪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巴敢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陆渊紧走几步将他扶起来。
    “陆大人，我巴敢十二岁从军，戎马一生近三十年，唯一佩服的人就是落在倭人手中不屈而死的郑三司。兵败之后，我自己组建了反抗军，游离在密林之中。也见过很多自称是要拯救琉球，推翻倭人者，但是他们不是在官军的威逼利诱下投降，就是在倭人和尚氏的联合绞杀中兵败身死。这么多年了，我心中的希望早已经破灭，但没想到，上天竟然在几日又让我的心中重新看到了未来！”
    陆渊听着巴敢发自肺腑的独白，也是觉得唏嘘不已。
    十几年的时光，让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变成了一个伤痕累累的老将。
    而更加痛苦的是，这伤痕不仅在身体上，更是在心里。
    巴敢始终忠于他的国家，但是他的国家背叛了他。
    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陆渊深吸了一气。
    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陆渊本来是一个乘船出海却被倭人撞沉差点淹死的人，信赖上天护佑，最终活了下来。在我第二次新生的时候，我就在想，上天既然让我活第二次，那么我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敢说敢做，拼尽全力去追求自己的抱负，无论这抱负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因为我本来就是活着一条捡来的命，即使是死在了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我也不会后悔！”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巴敢，道：“你有何尝不是这样呢？既然上天让你在倭人，官军的联合绞杀中活下来，活到琉球重现曙光，这不也正是在暗示你吗？”
    此话一出，巴敢的脸上那几道深深的疤痕颤抖了几下。
    他再一次跪倒在地。
    “陆大人，我巴敢愿意从现在开始跟随陆大人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巴敢低着头，但是声音充满坚定。
    陆渊当然不会去质疑他的忠心。
    “好！巴敢，只要你能诚心诚意的跟着我们，那么不管之前有什么过节，一律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一起为琉球三山的十万百姓打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陆渊信誓旦旦的大声道。
    此时，听到这些话的那一百多名长弓手，也是纷纷跪倒在地，感激涕零。
    他们在外漂泊了这么久，而今天才有一种真正找到了家的感觉。
    而家的温暖永远不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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