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炼丹亦炼心

    什么是丹？
    这第三问，重音自然是在“丹”上，而此问，问的乃是丹的含义，丹道的本真。
    明面问丹，实则求道。
    道是什么？
    人教弟子，奉行清静无为之道。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清静无为，并非无所作为，乃顺其自然，任其所为，以不争为之争。
    显而易见，纵使是清静无为之道，仍有锋芒之意，进取之心。
    道，自然无外乎杀伐，御敌，守身，乐在逍遥。
    那么丹道何解？
    丹之杀伐，有毒，有霜，有火雷。
    丹之御敌，有土，有盾，有屏障。
    丹之守身，有治，有疗，有复生
    丹，有百般变化，万般组合。
    一丹无为，百丹无情，万丹无解。
    丹如此，丹道亦是如此。
    孟不凡心有明悟，一缕缕道韵自其身躯之下缓缓升起，可却被他强行镇压了下去。
    无他，丹道，非他之道。
    孟不凡两眼泛光，言道：“丹，可实，可虚，可进攻，可退守，可千变万化，可随心组合。
    抓一把灵仙气，可成仙灵丹；起一捧炎黄土，可成黄土丹；匀一瓢黄河水，可成治水丹。
    丹，存乎万物之间。
    朗朗乾坤，万事万物，皆可成丹。
    世上不缺少丹，缺少的，不过是识丹明丹之人罢了。”
    孟不凡说完便是颔首低眉，俯身作揖，以县恭谦之意。
    然而，他却久久未能得到黎崇的回应。
    孟不凡慢慢抬起头来，竟是发现，黎崇的身周，一朵朵青莲绽放，赫然已是陷入了顿悟之态。
    孟不凡抬手一挥，以自身化神四阶的微薄灵力，为黎崇凝聚了一层结界，只是防止外界干扰，倒不需要太过深厚的功力。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黎崇身周的青莲逐渐消散，不多时，他便睁开了双眸。
    这一刻，孟不凡明显感觉到，黎崇的气息变强了一丝。
    黎崇本身已是天仙后期的修为，若再进一步，便可触及长生之境。
    只是很显然，仅一次的短暂顿悟，是不够的。
    但这却是个好的兆头。
    黎崇两眼一片清明，率先望见的，便是孟不凡为他布置的灵力结界。
    见黎崇醒来，孟不凡也是及时地撤去了灵气。
    “恭喜师伯，修为精进。”孟不凡拱手贺道。
    “说起来，还得多谢不凡师侄你，若非师侄你的一番言论，贫道这停滞了千年的修为，也不可能在今天有所突破。”黎崇微微颔首道。
    闻言，孟不凡作了作道揖，“哪里，弟子不过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能参悟其中大道，还是因为师伯您的境界到了，与弟子无关。”
    “不凡师侄不必过谦，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你知我知。今日之事，算贫道欠你一个人情，说说看，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黎崇的性情就决定了他绝不会平白亏欠人情，不过这却也正中孟不凡下怀。
    只是孟不凡不能现在就向黎崇索要浴雷不灭丹。
    两人才刚刚熟络，若是立马便狮子大开口，难免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了。
    只要将来找到机会，将自家师父要渡金仙劫的消息放出去，孟不凡就能光明正大地来丹玄峰请求浴雷不灭丹。
    孟不凡顿了顿，拱手道：“师伯抬爱，弟子不敢推辞。只是师伯能否先记下这人情，日后若有所需，弟子定来求助师伯。”
    “自然可以。”黎崇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正色道：“不过虽然你有恩于贫道，但这第三问，你仍要回答。”
    孟不凡拱手应道：“请师伯赐教。”
    黎崇道：“这第三问，贫道要问你，你会炼丹吗？”
    听闻此问，孟不凡顿时眉头一皱，这什么意思，自己不就是来丹玄峰学炼丹的吗？
    不过结合前面的两问来看，黎崇给出的问题，绝不会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其中，必有深意。
    孟不凡作揖道：“回师伯，弟子不会炼丹。”
    虽然还不知黎崇究竟想问什么，但诚实，总归是没错的。
    闻言，黎崇笑了笑，又道：“为什么？”
    为什么？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来的为什么？
    显而易见，孟不凡的想法是对的，黎崇想问的根本不是自己会不会炼丹。
    孟不凡瞬息思虑百千，这个问题，应该没有标准答案，因为它存在的可能性太多。
    那么自己，只需要将他认为对的东西说出来即可。
    孟不凡拱手道：“弟子以为，炼丹炼丹，既是炼丹，也是炼心。
    炼丹之前筛选准备药草的过程，炼的是细心；炼丹之中，空守炉前，漫漫岁月，炼的是耐心；炼丹之后，成丹之时，炼的是平心。
    弟子自认，细心不够，耐心不足，而平心不常有，故而，弟子不会炼丹。”
    “好！”
    孟不凡话音未落，黎崇便是重重地拍了拍大腿，“好一个炼丹亦炼心，好一个一丹问三心！
    师侄你的天资，何止贫道此生罕见，就是放眼这浩瀚的大千世界，只怕也难有人能出你之右。”
    孟不凡敛首沉眉，“弟子不敢，师伯谬赞了。”
    黎崇扼腕长叹：“唉，可惜，可惜了，贫道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作相见恨晚了。
    你我若是早些相遇，贫道就是拼得开罪无忌道人，也要与他争上一争你这徒儿的归属。
    实在可惜。”
    孟不凡拱手道：“师伯不必如此，既然您允我唤您师伯，那我们就是一家人。您是弟子长辈，若有任何驱遣，弟子定当万死不辞。”
    “不凡之言，深得我心。”黎崇举了举拂尘，含笑道：“本来，贫道三问，你若是答对两问，贫道便会传你丹玄峰炼丹之法。
    而现在，即便不能收你为徒，贫道也会对你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贫道之传承衣钵，就望师侄你兴隆了。”
    闻言，孟不凡稽首拜谢：“弟子才疏学浅，能得师伯厚爱，实乃晚辈之幸，多谢师伯。”
    “无妨无妨，快快请起。”黎崇笑弯了眉。
    这个弟子，无论品性还是才华，都堪称上上之选。贫道一生习丹，与丹炉相伴近万年，总算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也不枉来此一遭了。
    于是，孟不凡这一待，便是半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