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传功

    易师父负手站立青石之巅，一身青衣，衣角振振，风姿若仙，仿佛随时都要凌空飞去一般，光这哔格，安琦心中便颇为向往。
    不过跑到这里来，不会是专门为装这个哔的吧？安琦正要疑问，却见师父转过身来，眼神灼灼上下打量他。片刻之后，师父声音渺渺而至：“这便差不多了，拿着。”
    可不是差不多了么！安琦最近偷偷用称土豆的磅秤试过，那铁磅秤最大称重量一千公斤，结果轻轻一按之下，重量依旧没有试出来——那铁铸的秤台反被他按了一个手印，简直玄幻！琦经常怀疑：自己或许能举起一座山！这么厉害，不修仙还等什么呢？
    师父抛过来一块东西，安琦赶忙接住，摊手一看，却原来是一块鹅蛋大的圆石，握在手中冷冰冰的。正迷惑间，就听师父道：“握住就好，不必使力。”
    听师父的话乖乖的拿在手里，圆石的一侧从他虎口中漏出。就见漏出的那一块石头，渐渐变得透明，从无色，再到黄色，绿色，最后定格在红色。石头的颜色合着夕阳的光芒，映得安琦的脸上红扑扑的，润泽得好似水果。
    师父看了一眼石头光芒，又瞧了安琦一眼，点点头道：“神魂稳固，体魄超凡，虽然不是蓝色的入圣，红色的超凡倒也够用了。这便把功法传了你吧。”
    安琦当时便被狂喜笼罩，虽然不知师父在什么，但隐隐的感觉叼炸了！兴奋得浑身发抖，结果手上力气大了些，圆石‘啪’的一声被捏爆，厚重的粉末合着石头残渣悉悉索索的从指缝中掉，却没等地，被山风一吹，竟迅速分散消失，十分神异。
    安琦心中兴奋异常，未穿越前修仙看得多了脑洞也大：只不知道师父是用玉简传功，还是口传心授，或是直接灌顶？不论哪种，自己终究也踏入神仙道上了，以后也可以昂首挺胸的以修仙中人自居了！
    兀自在一边脑洞大开，师父却并没有开口，也没有掏出‘玉简’之类的东西；只是像平时电安琦时一样，伸出一只手指，没有指向安琦，却径直往天上一指，随即放下。
    就这平平淡淡的一指，没有见到半点电光异象之类，世界却变得不一样了。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世界停在了这一秒，这一帧。所有的景象全部凝固了，声音也全部消失，世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风声停止了，树木保持在被吹得倒伏的瞬间，静止不动。
    山腰间，飘起的炊烟保持在飘起状态，悬浮静立。
    农家乐里，三人组的几兄弟正在聊天，画面忽然定格，话的几人张嘴不动，溅出的唾沫也突兀的凝固在空中。
    远方的城市里，两位路人正在热情交谈，他们的表情定住了，热情的望着对方静立。
    公路上，一位交警正想拦下一辆疑似超载的货车，货车诡异的停在路中央，保持着冲刺的动作，而交警脸上的气愤表情，也静止在这一刻。
    更远的大城市里，街角，一只野猫正扑向一只老鼠，野猫凶狠的表情和老鼠的惊恐神情瞬间凝固，在它们旁边不远处，摩肩接踵走过的人群全都保持着姿势不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之上，一只飞行的鸽子定定的凝在半空。
    海洋上，一群海豚正在追逐着洄游的马哈鱼，一只海豚兴奋的跃出水面，却连着鳍下的浪花一道，化作静止的风景。
    这种场景，在世界上的每一个地点发生，绝无半点遗漏，世界的一切景象，都静止在了这一个瞬间，无论是人，动物，还是自然气候，全都停滞了，整个世界诡异的僵直不动，仿佛时间已然不存在。
    而其实，景象还远远不止如此。
    天空极高远处，脱离了地球引力的人造卫星同样悬立不动。
    离地球极远处，万物之源，绚烂无比的太阳，抛出一团巨大的日珥，就此凝住。
    宇宙中那一条条璀璨星河，光辉美丽的星璇，也停止了永恒无止境的转动。
    不知所起，宛如神迹，好似时间的尽头，世界的终焉。
    除了地球上某地，青石板上的两人。
    安琦的眼睛不是天文望远镜，自然看不见外太空的神奇景象——但面前的神迹已经够他吃惊的了，他看看保持倒伏状态的树木，又看看悬立的炊烟，一张嘴合不上。面前十几公分处，一片飘叶凝固悬浮在半空，被他一伸手摘了下来。四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半点声响。
    这种情形诡异得有些吓人了，安琦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吓的，一张嘴依旧是作死：“这…这不是…时间静止，点，啊巫唉吗？最近的银行在哪？”
    师父面色如常，气质悠然。本来在遥望远方，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却没话。
    心里咯噔一下，安琦敏锐的发现，师父这会没有心情开玩笑，赶紧往回找补道：“师父，我错了，您这招好厉害啊。”
    易师父这才转身，平声道：“为阻有心人推算因果，施些术罢了，也没什么值得嘴的。主要免了一些视我为仇的人，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安琦听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就师父这哔格，居然还有仇人？虽没见到过其他修仙者，但师父这模样怎么着也应该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类啊，谁这么不开眼？总不至于真有千万仇恨吧？他赶紧开口提问：“师父，您还有仇人啊？”
    易师父神色平淡，一字一句道：“世界如此广阔，大约总有些人，视我为仇；其实我倒不以他们为仇。若是有缘碰上，顺手捏死便是。”
    感觉像吞了一口干饼，狠狠的噎了一下。饶是安琦口齿伶俐脸皮又厚，此刻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觉得老师傅似乎又喂了一口毒草给自己，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心性已定，不准就要被领上一条不归路了；师父看安琦不话，倒也不着急催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站着。似乎停止住一个宇宙的一切，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负担。
    过了一阵，待安琦的脸色由红转白，师父才不慌不忙道：“既然你收摄心神完毕，便准备承载功法吧。”
    “等等！”安琦赶忙摆手，在青石上后退两步，苦笑着：“师父，您干嘛一口一个承载？我老觉得要有重物压过来的感觉，很吓人啊。”
    师父眼神平淡，意态闲适，等安琦完，也不着急让他承受功法，干脆决定从基础给他讲起，便问他：“以你所知，世上至者为何？”
    本来在功法，不知老师父怎么忽然就歪楼了，但既然师父动问，那便要回答，就不知道所谓最的，到底是指物质还是度量单位。于是试探着道：“纳米？夸克？”
    师父双手一抚，朗然一笑：“所识超其所阅，你果然不是为偷懒才不去学校。”
    安琦也咧嘴一笑，事到如今，他虽然矢口不认，但估计神通广大的师父早就猜出了他的来历。只是师徒心照，并不宣之于口，这次让师父兜了老底倒也并不出乎意料。
    但这也并非师父所的重心，就听师父继续道：“不过，你的仍是不足。以修仙理论计，有一种灵子，便是灵魂的灵。乃是物质与能量的关键点，介于虚与实之间，构界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
    “我的承载，便是要把功法直接负在你的灵魂之上。”
    在地球上，可以被当做信息载体的东西有许多。远古之时，结绳记事，石刻画，绳子和石就是那时的信息载体。再后来有了甲骨，竹简。再之后的纸张。再到现在的互联网，碟片，矩阵式硬盘。直至今日，老师父给安琦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灵魂，也可以作为信息载体存在。
    别的倒也罢了，关键是易师父这话有一个基础在，那便是灵魂真的存在！这就有点冲击安琦的三观，不过师父牛成这个样子，这话倒是很有服力。琦先按下怀疑，服自己接受这个设定，再看师父还有什么语言冲击。
    师父却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他看琦倒也平静，似乎理解了，便道：“你既然了解了，那便接受功法吧。”
    师父一边着，一边平平伸出右手，紧握的手缓缓张开。白皙的手心中，有一道光芒正在凝聚。初时，只是指甲大，淡淡的一点，却迅速扩展变亮，变得仿佛一只白炽灯般大，光芒也变得耀眼。而那还不算结束，这道光芒仍在扩大，等它超过一个人体大时，光芒已经好似阳光般刺眼。安琦闭上眼还不够，不得不用手遮脸。
    师父的面色依然平淡，右手缓缓往前一送，就像推出去一个气球。这道光芒便笼罩住安琦全身，随即爆发出极其刺眼的强光，点亮了整个天空。
    海量的信息，从强光中侵入安琦全身，这道光芒并不温暖，却无孔不入。他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文字与符号，光怪陆离；耳中涌进世上一切的声音，那声音代表数不清的言灵信息；舌尖触到数之不尽的味道，那是对修行有益之知识；鼻中涌入难言的香味，那也是由信息构成。
    触到这光芒的瞬间，安琦便有了明悟：师父传来的这功法，根本不是文字，或是口诀之类的简单方式所能传导。其中包含着天量的信息，其组成除了符号，图案，咒文，还有许许多多玄之又玄，根本无法描述的信息。若是以文字一类的记载来传授，怕是不能传导其万一。
    本来传过来的信息是如此巨大，安琦全身上下变成矩阵硬盘也是不够，偏偏这些信息就如百川归元一般流进了安琦的眉心处，轻而易举，并无半点遗漏。光芒消散之际，安琦重新站了起来，虽然全身如水涝般湿透，脸上却挂着明悟般意味深长的微笑。
    全身魔怪般的大力全部消耗殆尽，化作了这些信息‘安家户’的养分。天量的信息却萦绕脑海，历历在目。想要阅看哪一段，只要念头一起，便能随心调动，立至心头，比电脑还要迅速便捷。
    安琦正在欣喜之际，就听师父温和的声音传来，也带着三分欣喜：“果然全部承载了，毫无后患，甚好！”
    后患？什么后患？安琦忽然想起来，师父好像过，承载这功法需要强大的神魂支撑。自己穿越而来，算起来是双倍有余的神魂，再加上那么多滋补的宝贝，终于也算是顺利接收。要是没有穿越这一下子，还是原来的容量，赶上这么多爆炸性的信息一冲进来，那后果…原地爆炸？倒怪不得师父前一世用《宝葫诀》糊弄自己了。
    只不过，莫非就真的只有最好与最差两条路可选？中间路线为什么就不能选？就仅仅因为不够完美？安琦敏锐的感觉到，这中间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还不得而知。
    师父随手向天一指，世界又活了过来。飞鸟继续飞行，人类继续行走，河水接着流动，安琦的耳朵里又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倒伏的树枝弹回了笔直的状态，遥远太阳表面，火焰顺利的甩出一道弯曲拱桥。
    功法一得，终于可以修仙了，安琦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迫不及待的在心中翻阅炼气期的修炼秘诀，倒是极容易的翻出了这一章。不得不，这孩子资质虽然差，但悟性倒是没的，再加上师父这两月经脉与修仙原理恶补，基础知识他也不太弱，倒是琢磨得有模有样。
    以功法所论之，‘非资质绝顶者不能习练此功’！只有这一种功法，一种门槛情况，连挑都没得挑。虽感觉身体被掏空，自觉希望渺茫，但神功在手又怎么控制得住？安琦暗自照着功法所载：冥思，行脉，走气。然后毫不意外的失败了，他不免有些失望，垂头喃喃道：“果然连一丝气感也感受不到，这可怎么办？”
    师父却摸摸他头，沉静一笑，平缓温声道：“我已过，你现下的资质，是顽铁一块。顽铁怎能挤出真气来？你大可不必着急，既然走得出这第一步，后面便好办了。”
    看到师父这么自信，安琦也定下心来，心头的一点忐忑扔出去，人又轻松起来，给了师父一个卖萌的笑脸，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师父传我神功，这么厉害的功法，该是咱们太清宗的看家功法了吧？”
    易师父仍旧神情淡淡，但那淡然中却显出一股自信，本就高大的身躯更显伟岸。他眼珠灼灼看着安琦，朗声：“我潜心推演多年，又纵览典籍，才从为师一生所学的枢柩里，得了这篇功法，其中更加有我那故人的若干补充。不是我自傲，若太清仙法能强过这一篇，怕也是妄自菲薄。只是，自来有因人成事，只有最强的人，却无最强的功法。”
    安琦一听就明白，师父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懈怠。不要因为练习上等的功法，就认为自己多么了不得：别人练着最差的功法照样能发挥巨大的威力，就好比乔大侠。不过，师父真的想多了啊！别以后会不会骄傲懈怠，这会儿连气感都出不来，完全是废材一个，别人不会功法都能吊打自己——不能想，一想都是泪。安琦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苦笑着：“师父，这么强力的功法，就没有个响亮无比的名字吗？”
    师父一双剑眉就是一挑，凭空添了三分英气，只道这孩子又要出幺蛾子了，语气自然不善：“没有！何必在那等无意义的地方费心！”
    出乎意料的是，安琦却没有发出什么惊人之语，只垂头丧气的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我也觉得。”
    看他这副样子，师父反而不忍，温言鼓励道：“只要你加倍努力，功法迟早有大放光彩的一天，到时你来赋予它一个响亮名字！”
    “唉，再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不得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死样子，师父又忍不住伸手一点，安琦立刻摇摆颤抖起来。
    师父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安琦平躺在地上，眼望苍穹，四肢抽搐，欲哭无泪，喃喃自语道：“抗电性下降了好多，这分明是一种痛苦，哎呀好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