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宫廷文（六）

    本以为大权应该能旁落他手了，没想到这该死的老东西竟然还能重新爬起来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指婚！
    尹微眸色深沉，心想着恐怕现在的温师道要比他更恼怒了吧
    想起简一言那张薄情寡义的脸，尹微心里也莫名地有些难受，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在生那皇帝老儿的气还是对这道婚诏不满。
    他心中颇为不快，脸上阴霾浓重，一旁侍候的宫人在此刻也都战栗垂首，不敢言语。
    桌上的东西被猛地扫落，声音刺耳。
    用手盖住脸，尹微沉思默想着，决定还是要跟温师道商谈此事。
    深夜，皇城中已是静谧非常，但也无一兵一卒察觉到栖凤宫的主人已经出了宫门。
    …
    继论辩之后，简一言成为临安公主驸马一事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荣华长公主协同皇帝一起指的婚，饶是尹微也无权参与拟诏。
    简一言只得继续跪着。
    “上诰曰：混元资治，肇经人伦，两仪配合，婚姻以时，礼之所重……
    简一言和其他人皆是一愣。
    没想到这次的论辩还能为他的母亲带来一次荣封。
    简一言迷迷糊糊地跪下。
    听那尖细的声音说道：
    “诸生论辩”过去两天后，简某人还在自家睡着大觉。
    还没把这道卷轴接过来，府外又进了另一派人。
    帝女临安，礼教夙娴，淑慎慧雅；工部尚书、华昭夫人之子，辩才无碍，方正贤良，朕今命尔为驸马都尉，咨定庆和三年六月，缔结良缘，以成古礼，以成夫妇人伦，永肃其家。”
    那御前太监笑眯眯地将卷轴递到他的面前，说道：“皇上旨意，简二公子还是接旨吧？”
    简一言整个人都懵了：？
    驸马？？？缔结良缘？？
    “上诰曰：圣人垂范，是推顾复之恩；王者建极，抑有追尊之礼。盖母以子贵，德以谥尊……
    故萧女思容，姿华盖世，亦有端庄之德，其育子之范昭如日月，是以破旧制，诰赠一品夫人，谥号‘华昭’，称‘华昭夫人’。”
    尹微身着黑色的夜行衣，身手矫捷地在夜色中穿梭，独自一人来到温师道的府中。
    温师道的房间烛火未熄，摇曳不定的光将他的影子拖长。
    他看见温师道披着一件外衫，背对着他静坐着。
    视线一扫，又见他的周围挂满了字画，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到底是谁的“大作”。
    简一言课上的废纸都被他拿来当至宝挂着，更别提那些故意罚抄交上来的抄写。
    尹微双手抱臂，不禁揶揄道：“温大人可谓是用情至深啊～”
    这暗恋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却被一个女人给撬了去，温师道是个人都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了吧？
    竟然还如此坐得住。
    温师道微微偏头，余光瞥向他：“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尹微撇了撇嘴，不耐烦，“那皇帝老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毒死？你这小情人都给李临安撬走了，你还沉得住气！”
    温师道摇摇晃晃地站起，疲倦的目光移至那篇字迹隽秀工整的《汉广》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那句“不可求思”，细细摩挲着。
    不可求思？
    温师道眼帘低垂，眸中凛冽的寒光也遮不住。
    呵。
    蠢人才会只念着这句话，觉得无法追求。
    而他永远也不可能是那个蠢货，仅仅止步于暗自相思。
    尹微瞧见他这副模样就直觉不妙，而后又听他淡淡地说道：
    “那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尹微挑眉，将这个“他”默认成了简一言。
    他如果真想做那安闲的驸马爷，温师道想必也不会让他顺心如意吧？
    但如果简一言对这门婚事有所抗拒，那温师道就能把心思继续藏着掖着，再蛰伏一些时日，待稳固了手里的权力，再出手也不迟。
    到那时候，简一言下嫁给他都是可以的。
    “那就再让那皇帝老儿续两年的命吧。”尹微无所谓道。
    反正也不用他服侍在侧。
    温师道依旧冷淡：“随你。”
    尹微凑近了些，将简一言的抄写仔细瞧了瞧，然后眉眼一弯，笑道：
    “他这字写的倒比上次的辩文好看些～”
    温师道蹙眉，再回过头时，尹微已经离开，还顺走了一张抄写。
    …
    「扬州梦」
    姜昀倚靠在窗边，神色落寞地看着远处熙攘繁华的街巷。
    心中的忧愁缠绕在一起，卷成一团团的乱麻。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人的音容和身影。
    那天的论辩结束之后，简一言就再也没来找过他。
    长叹了一口气，姜昀将窗户阖上，这时门突然被叩响了。
    他心里一喜，以为是简一言来寻他，忙不迭地上前将门打开，看见的却是花应羞那张满带戏谑的脸。
    姜昀脸色一沉：“做甚么？”
    花应羞越过他往里看了看，简一言果然不在。
    也是，他都是快成驸马的人了，怎可能还会来他们这儿。
    “你现在该不会还不知晓简二公子和临安公主的婚事吧？”
    花应羞心中酸涩，也不由得将姜昀狠狠地挖苦了一番。
    “我劝你还是把那点小心思收起来，你现在可高攀不上他～”
    花应羞抬起一指，点在姜昀的胸口处，嘴角的笑带着一丝恶意。
    姜昀脸色难看。
    …
    今夜，有那么一群人是注定要失眠了。
    而当事人之一的简一言还在深夜爬墙，企图溜出府外。
    好好呆在院子里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简二公子这是要上哪去啊？”
    简一言一愣，往墙下看去，见那身穿盔甲的男人骑着马，身后还领着几个持□□拿剑的兵卒，皆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这貌似是……巡城的金吾卫。
    为什么总逮着他的院子不放？！
    简一言把一只脚缩了回去，尴尬道：“我就……运动运动。”
    …
    回到屋里，简一言往床上一趴。
    本以为他参加的是个简单的辩论赛，没想到皇帝居然在暗中择婿！
    这就很离谱了。
    娶公主这不是耽误人家嘛，他一做完任务就要走（死）的人，可不想让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
    可是他要是这么拒绝了不就是寻死了还拖累族人吗？
    拂了皇家的面子，他都能当众去世！
    憨憨叹气，生活不易。
    驸马不想当，公主也不想娶，「扬州梦」那些地方也是被勒令不能去了。
    简一言真是两头难，心想着得找个机会跟临安公主说一说，看看她能不能主动把这婚给退了。
    他打开系统面板，发现自己的「成就值」加了几个点，应该是论辩时候加的。
    详解说，宿主的积分按「成就值」的百分之五十赠送。
    简一言翻了个身，疑惑道：「这个成就值到底怎么算啊？」
    系统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回道：「等等，我给你开几个支线任务拿积分。」
    「叮——」
    「任务一：在大家的面前大显身手吧！你就是洛阳城最靓的仔～累计成就点满一百有积分奖励哦～」
    「任务二：不要当废材啦～弘扬正能量，为社会发展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吧～累计成就点满一百有意想不到的系统奖励哦～」
    加上主线任务「改变BE结局，获得定情玉箫」，就是三个任务了。
    「不过其他两个做不做都行，那只是赚积分的途径罢了，做不做看你。」
    系统说道：「我有一点要提醒你，身上有点积分总比没有的强，遇到点什么事还可以在系统商城里买道具，做主线任务也轻松点。」
    简一言点头：「行，我再想想。」
    离他成婚的日子还有三年呢，要是这桩婚事实在不能退，那他就在这三年里把任务都做完算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简一言把这事想了一晚上，还规规矩矩地列了个计划表。
    我欲修仙，法力无边。
    第二天起来，简一言眼下的乌青把随身伺候的小童都吓了一跳。
    上了马车之后就直接靠着简舒迟补觉去了。
    简舒迟紧攥住他的手，和他五指相扣，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他在简一言耳畔轻声呢喃：
    「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你娶别人。」
    …
    马车驶到乾丞馆，简一言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无视掉周围人诡异的目光，认真地把要上的课预习了一遍。
    三皇子和大皇子皆是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容今天告假，许是在论辩上赢不过简一言，所以在家调整心情了。
    这些三品以上的王公贵族子弟，其实上不上课都无所谓，反正再怎么样都可以靠荫封入仕。
    简一言自己倒是想快点进工部赚成就值，只是这个伴读的身份不好摆脱。
    今早有温师道的课，不过就连他也告假在家，所以就由其他翰林学士代课。
    大皇子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简一言猜测可能和温师道有关。
    毕竟之前上课总会看见他把目光放到温师道的身上，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原著里的两个攻居然有猫腻，简一言不由得深思。
    嘶——
    还没想到什么，系统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震惊！某高岭之花翰林学士竟然是大皇子心里的白月光！！师生恋妥妥的！」
    「初恋情人？」简一言不确定道。
    系统吃瓜：「不算吧，大皇子应该是单相思。」
    简一言心想，这不行啊，得赶紧把姜昀送过去和大皇子培养感情。
    等他们真正喜欢上彼此，他就可以顺利地拿到（偷到）「定情玉箫」了！
    任务紧迫，简一言又在计划表里多加了几条。
    上午散学，简一言正准备和三皇子去萧贵妃的宁和宫，没想到一个宫女这时候找上了他。
    “简二公子，长公主有请。”
    简一言一愣，荣华长公主？
    …
    淑华殿
    端坐上首的女子仪容高贵，眉目温和，见简一言过来后，忙赐了座，让他挨着一面雕花折屏坐下。
    她先是夸赞了一番他在论辩时的表现，然后又跟他聊到了一些针对女子的政策的改革，想听听他有何见解。
    简一言想了想，觉得这些肯定不能一蹴而就，所以建议制定政策还需要结合实际情况和多方面的因素来考虑，步子需跨小些，可以稍加参考其他国家的做法……
    一直说到口干舌燥了才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
    荣华长公主掩唇笑道：“思容将你教导得是极好的……”
    不过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萧思容在生下简一言不久后就离世了，又怎么可能教导他成如今这般懂事又有见解的模样。
    这样看来，简一言的性格倒真的是难能可贵。
    她不由得和他多聊了几句，聊到最后无话可聊了，才将一直坐在屏风后面的临安公主喊了出来。
    简一言回过头，微微瞪大了眼。
    身形娇小的少女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宽大的衣摆上还绣着淡金牡丹花纹，髻下珠翠琳琅，额上花钿艳丽。
    虽为稚嫩，但也颇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你是我的驸马？”临安公主嘴角勾着一抹淡笑。
    简一言向她行礼时一顿：“我……”
    …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宫苑中，后面缀着一众宫人。
    临安公主的裙幅逶迤身后，简一言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说道：“我觉得殿下还是……”
    “你们先退下。”李临安回头，对宫婢说道。
    领首前方的宫女抬头看了一眼简一言，犹豫之下还是应了下来，带着众人退离。
    “你觉得如何？”
    “我非良婿。”简一言有点词穷，“所以还请殿下……”
    “不可以。”李临安嘴角的笑意逐渐冰冷，她来到简一言面前，冷笑道，“除非……你想让简家和你一起遭殃。”
    简一言的脸色沉了下来。
    威胁？
    李临安忽然拽住他的衣襟将他拉下至同一个水平高度，再抵住他的额头直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再胆敢去倌妓楼，那我一定会把那的人碎尸万段！”
    不曾想，还没睡上一会儿，宫里的一纸诰书就将他从床上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