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签约

    借着手机的亮光，看到斜倚在墙上的拆掉的铅质门，方枘判断，这大概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留下的人防工程，现已被废弃，却为方立军所用。
    三人磕磕绊绊地走了约有一公里路，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终于，前方发出了有节奏的“巴巴”声。
    依照事先发来的短信，方枘在声源附近找到了一个被伪装成土块的按钮，摁了一下。
    簌簌的尘灰落了下来，上方发出兹兹的声音，并透下亮光，现出个金属板围成的方洞。
    方枘在先，方丹青中间，阎维浩殿后，三人依次攀了上去。
    随着三人脚落实地，金属板合上，和周围的地瓷夸严丝合缝。
    方立军似已等候多时，他离开办公桌时迎向客人时，似乎腿麻了下，打了个趔趄。
    “老村长、方枘……还有那个小兄弟，快请坐。”
    二十平方的室内，天花及四面墙体皆由厚厚的铅层覆盖。靠墙的办公桌旁有一个沙发，方枘和方丹青两人坐下。
    阎维浩则把带来的油纸包往桌上一搁，说：“这是从燧井里寻得的宝物。”
    接着，他又把一个厚厚的卷宗放在桌上，里面装了竞标资质文件。而《天谷画乡竞标申请》作为一个单页压在卷宗上面。
    方立军不以为然地扫了下卷宗后，小心地打开油纸包。
    虽然表面平静，但他的手还是几不可查地抖颤着，以至于被油纸的边缘割到了手，一绺鲜血流了下来。
    方立军低呼了下，脸色一变。
    饶有兴味观察着他的方丹青哈哈笑道：“放心，没毒。我和你都姓方，不用乌墨声那种下流手段。”
    方立军全神贯注在《方氏墨谱》上，对方丹青的话置若罔闻。
    他翻看着墨谱，又停了下，从靠墙的包险柜中取出一副古画，用上画的题字和墨谱悉心对照着。
    “是真的！”方立军望着三人，眼睛一亮。
    “方枘，辛苦你了。不知要怎么感谢你。”
    方枘站起身来，指着画谱说：“该怎么谢，方总你也明白。还有，不是我多话。是你的先祖方于鲁要我传话给你。”
    方立军脸上现出一丝讥笑。
    “你可以不信，但有字迹为证。”方枘说着，翻开画谱，把扉页上的祖训展示出来，“自己看吧。”
    方立军逐字看着，不断地叹气，看完后，合上画谱，深埋着头眼中已是噙了泪水。
    方丹青看有了火候，上前一步，规劝道：“大兄弟，该浪子回头了吧。这合同……”
    他把《竞标申请》从卷宗上拿下来，搁在方立军手边。
    方立军缓缓地把合同推开，说：“老哥，你看我还回得了头吗？”
    若涩地一笑，他说：“你这是揣着明白装涂糊，你有女儿，知道为人父的心情。”
    “倒忘了这茬了。”方丹青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身问方枘说，“方枘，你看了，不是我不尽心，实在是没法办。总不能拿人家儿子的命换咱这一纸合同吧？”
    方枘脸色一沉，又急急地说：“如果我能把方泽景的魂体源核弄到手呢？”
    “大兄弟，你表个态。”方丹青转向方立军说。
    苦笑了下，方立军说：“乌墨声把源核藏在地狱，难道要到阎王殿里去抢嘛？我看几位还是回去吧。”
    方枘上前步逼问：“方总，爽快点，如果我能弄到，这合同你签还是不签？”
    “签！”
    话音刚落，阎维广抢了上来，从背着的饕餮袋里取出金属箱，从里里掏出了球棱体，当啷一声掷在桌上。
    光华闪烁间，球棱体在转动中缓缓停了下来。
    方立军喉间哽了一下，迷离、恐惧、兴奋杂糅入他的眼神。
    他快步走到保险柜中，取出了一个卷轴，展开在桌案上。
    方枘见到，这是一幅工笔技法，层层晕染而出的极为逼真的全身人物肖像，就算西洋素描的写实程度和他相比，也相差甚多。
    老村长惊叹了一声，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方泽景五岁时的生辰画了？”
    方立军说：“对。同时它是一个魂胚，如果源核是真的话，会被吸入里面，方泽景就成了画中人。”
    话音刚落，源核由缓至急，转动起来。其中的魂质在转动中缕缕飘散，汇聚在一起渗入画幅之中。
    “啊——”方立军兴奋地惊叫了一声，全然忘却一切，双眼死死地盯着画幅。
    源核的挥发物在空中消散殆尽后，画中的小男孩浮动起来，在一阵纸张的皴折声后，噗嗤一声脱离了画面。
    出于父亲本能的反应，方立军立即向着男孩落下的地方扑抱过去，但是怀中一空，跌倒在地面上。
    方枘只手拉起了他，说：“现在方泽景只是画中人，还没有实体。”
    方立军愣愣地仰望着空中飘浮着的，满脸浸着泪水的儿子，缓缓地爬了起来，说：“孩子，你受苦了。”
    小方泽景摇着双臂，扑到方立军怀中，口中喃喃地试着说话，费了很大力气才发出了源质的摩擦音，类似电脑合成的声音：“爸——”
    十年生死相隔，使得方立军内心的悲戚涌荡上来，他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方枘一张手，男孩蓦然消失，重新凝成源核，由阎维浩放入密码箱中。
    方枘指了指合同，说：“签吧，签了的话，源核就是你的了。”
    “嗯！”方立军抹了把泪，扯过合同，大笔一挥，在甲方一栏中签了大名，并取出村委会印章，呯地盖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阎维浩把金属箱推到他面前，又取了合同，小心地吹了吹印章上润温的部分，小心收藏起来。
    方枘伸出手，和他紧紧相握了下，看了下四周的铅壁，说：“如果担心安全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地方，时时有保镖守护。”
    “谢谢你的好意。”方立军哈哈笑了阵后，说，“窝囊气受够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要死要活随它去吧！”
    阎维浩走上前来，问：“方总，有件事我不太明白，能冒昧问一下嘛？”
    “说吧，小兄弟。”
    “你儿子的躯骸还在乌黑声手里，你不担心？难道想让方泽景永远做个画中人？”
    方立军呵呵一笑，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事先打印好的A4纸，递给了方枘。
    并笑吟吟地说：“对这个，我早就有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