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城

    云姬拧着秀气的眉儿，开始揣测姬则到底为了什么就要急于脱身。她思量好久，却还是摸不着一点眉目。
    随着姬则走出了酒馆，转过几个街口，这才隐到了一处黑暗的角落，恶狠狠地砸了砸墙壁。云姬也看着姬则，看他神态并不自然，也知道他心中不甘。
    此时守城司马已开始命人清理战场，搬拣尸体，昨晚这一场场短促的交接战，四大夫们留下上千具尸首，纵有些当时没死的，隔了这么久，这些人也在痛苦地哀嚎声中离开了人世。
    昨晚那场大火几乎要烧毁了国府周边的数十座房屋。烧便了整个国府短街。
    一对有一对的国民将横七竖八的尸体挨个抬起，放在班车上，准备运到别处去，因为这些尸体上甲胃尚全，不过两条街，就被一些个泼皮拦下，将甲胃剥下，这才放行。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急着从徐地离开？”姬则眺望远处，云姬陌声不答，姬则一敛袍裾，以手指在北方一点道：“你看，假若此处是叛乱。从这里出城往东南方向，一直到双锋山。都将是一路死尸，如今此地大乱，我猜不过五日，徐君必然派大军入城镇压，这才急忙逃脱。”
    云姬点了点头，乱中出逃比大军管制下出逃要容易。
    “我要是从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尽快离开，既避免了这场兵祸，又加快了进程。”姬则说完，云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蕲城之内人心惶惶，守城司马手中无兵，城中各处却处处是兵卒。多是可笑的事情。如今去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天色渐沉，一场大雨盖不住城中血气。
    魏管事伯尚急急地赶了出来，这老头儿白发苍苍，身子骨倒还利索，他就是这次携家主秘信赶到客栈，魏家，他劳苦功高，深得商贾魏家主地信任，是魏家主甚为倚重地左膀右臂，这次把他也派了出来，足见魏菇对当前处境的重视。
    “阁下，戎车已经备在门外，主上遣甲兵三十，护送阁下出城。不过，阁下答应的东西？”伯尚一拱手。
    “就在屋内，这是清点的竹简，八十石粮草，精甲百付，吴剑百柄，吴戈百根，都放置在院内。”姬则将竹简递给伯尚，顺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钮。“这个给你，交给你主上。我们这就动身。”
    “是！”伯尚拱手退了下去，身边几个侍卫就将带领姬则一行前往戎车的地方，那边离东门近，而且又有魏家甲士护卫，比较方便脱身。
    云姬跟紧着姬则，祁伯背着包囊，才从客栈出来不远，就看到街角停着一辆有驷马的戎车，戎车体长，轮上有短毂，车上插有兵器戈﹑殳﹑戟﹑酋矛﹑夷矛等，兵器均插放在战车舆侧。
    “上车。”姬则低声说了一句，祁伯将背包往车上一放，起身穿起了铠甲，然后爬上战车，拿起了缰绳。随后姬则也戴上了头盔，将鬼面戴在了脸上，云姬看着姬则带上面目可憎的面具，也说不出话来。
    一切准备停当，姬则站在这辆马车上，看了眼踌躇满志的身旁而二人，扬声大喝道：“诸位，在这蕲城之内。必须严格遵守军将，军令严明，方有取胜之道，从即刻起，我们只有军令，一切唯军令是从，都听请楚了吗？”
    “诺！”
    周边的甲士没有太多的话，加起来只有这一句，
    应该可以一用，但愿魏家是守信的人。
    姬则点点头，猛地把手往下一劈，大喝道：“出发！”
    双马战车缓缓动了起来，身边那几个带甲武士纷纷将刀剑抽出，跟随战车前进，战车在冰冷的的街道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道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前方或许是刀山火海，但是姬则顾不得如何了，“云姬，一会你要保护自己，我无暇应对这么多。”一对含有情分的双目，让云姬无话可说。
    这才不过四条街，就见到大批的残弱兵卒，持着宝剑，长矛，组成阵势，堵住了街口。“射！”姬则一声怒吼后，突然吸一口气，开弓如满月，箭尖瞄准了位置，嗖地一箭射了出去。见到命中，一箭接着一箭，拿起弓箭连续六矢，射杀六人，这下冲破了一条缺口。
    祁伯将马缰一甩，马儿会意，顿时加快了速度，这时姬则也放下弓箭，将宝刀抽出，准备一刀一刀砍向想自己扑过来的士卒。
    战车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向前方疾驰。前面众多士卒，瞧见在车轮上不停旋转的短毂，顿时吓得慌了手脚，几个脚软的瘫倒在地，被高速行驶的战车砍成两端。这下这些士卒再也忍受不了，纷纷抛下武器，扭头就跑。
    “冲过去！”
    远远地已经瞧见北门缓缓打开，只要再快一点就能冲出去了。
    只要前进！什么敌不敌人的一股脑地抛到了车后。祁伯只见手中的马缰疯狂地甩动着，口中叱喝连声，那两匹良骏受命狂奔。拉着战车象疯了似的狂驰而去。
    四下里围拢过来的逃兵那些乱党，见此可怕威势纷纷抱头走避，待漫天尘土缓缓落下。烟雾袅袅散去，北门处现出两个灰头土脸的俑人来，他们身躯僵硬，用一双绝望的眼眼看着消逝在远处的一个黑点……
    “我们出来了！”祁伯回头看了看那个正在缓缓关上的大门，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是啊，姬则，你说我……莫非在做梦？”云姬回过头去。看着彻底关闭的大门。没有想象中的箭弩，也没有城外追杀。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多虑了，晋人还算诚信。
    “没有，我们走，去鲁国！”姬则一甩手。
    “诺！”
    独山岸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原，尤其是北面的独山湖，遥遥相望而其间峻阪相连，恍若一体，时人统称独湖山。这片山泽密林苍苍苇草茫茫，其中又不乏起伏舒缓的大片草地，是各种野兽生存的上好水草之地，也是便于驰突狩猎的佳场胜地。
    滕国多年前灭国于此，独山往东再走五十里就是滕国。如今并为滕县。在往东北五十里，为小邾国。鄫国。
    围猎总帅叔孙氏一声令下，鲁国三桓三千步卒，分作三面浩浩荡荡的向独湖山猎场进发。漫山遍野，鼓号震天，旗幡飘扬，场面蔚为壮观。三桓个个戎装甲胄，身背硬弓长箭，踏上三氏工匠特为此次围猎打造的戎车隆隆出动了。
    明亮的阳光与戎车寒光夺目的各式兵器交相辉映，使车中的阳虎象英武无比。环视原野的壮阔气势，他觉得自己比鲁公践土会盟还要有气魄。在他的戎车后面，是并行的是的战车其他三桓。
    自从叔孙氏同季氏，孟氏共同讨伐鲁公，距今已经数载了，前些日子齐国伐鲁，得三城，一城给鲁公居住。其他二城独吞。简直可恨。
    辚辚隆隆的车声和马蹄声、鼓号声、脚步声、四野驱赶野兽的呼喝声混杂弥漫，等闲之人耳音闭塞。车上的季平子却是耳聪目明，不断向四野了望。猛然，他眼睛一亮，长剑向高坡后一指，高声命令，“麋鹿！快！”驭手一抖马缰，四马展蹄，戎车便隆隆冲上高坡。坡下绿色的茂密的杂草中正有被军士驱赶出来的几头麋鹿奔跑跳跃。戎车向坡下冲锋间，季平子已经取下硬弓搭上长箭，看看飞驰的戎车渐渐接近麋鹿百步之遥，季氏一箭射出，其中的一只麋鹿悲鸣一声，倒在杂草中挣扎！
    “君上万岁！”四面山头上围观的军士一齐欢呼。
    欢呼声中，戎车已经冲到，季氏左手抓着长槊，伏身猛刺，将那头带箭的麋鹿刺穿在地，然后拿上了戎车。
    “万岁！万岁！君上万岁！”漫山遍野又是一阵欢呼跳跃。
    季平子大笑，“逢山逐鹿，吉兆也！”
    阳虎了望着北面的广阔山原，指着隐隐约约的墨绿色旗帜，“君上，山后孟懿子正向这边围过来了。”
    季氏豪气大发：“好啊！翻过山去，会会孟懿子。”
    大队人马轰轰隆隆向北面的山头围来。翻过山头，只见杂草茫茫的山坡上奔驰着孟懿子的百辆戎车，他们是驰车围猎，偌大猎场还真是难以找到他的准确位置。季平子向阳虎一挥手，“走，追上孟懿子！”说完轻轻跺脚，王车向长长的山坡俯冲而下。阳虎一抖马缰，两马战车隆隆跟进。
    一路上，有些方才没有被惊扰到地小兽，还有刚刚飞回地鸟雀都惊惶四逃，马轮如飞，孟氏一方一辆的戎车车轮从一头逃窜的獾子身上一辗而过，那獾子当场毙命，这辆战车奔速过快，车子向一侧一栽，险些翻覆，他们根本无心去理会那地上的猎物，眼中只有麋鹿，只有前方奔逃地那头麋鹿，那只麋鹿代表着荣誉、金钱、甚或权力，每个人都为了他的目标向这头麋鹿奔去。
    季平子眼见孟懿子和他的手下们在驾车拼命追赶追赶一头奔走如飞的鹿，便高声命令，“斜插过去，截住那只鹿！”但是，季平子的车尚在孟氏的战车之后大约三箭之地，要斜插跃前，首先就要追上孟懿子。驭手一声长啸，四匹耐力惊人的良马一齐嘶鸣飞奔，竟是直逼孟懿子的黑色战马。
    孟懿子久经沙场，视野宽阔，早看见季平子驾车来追这只鹿。假若这头獐子果真被季家老头截取猎获，孟氏颜面何存？他自然知道季平子的戎车宝马皆是不凡之物，寻常战马根本无法与之争先。但他这四匹黑马却大非寻常，原是白戎的草原的野马驯化而来，非但有一日千里的长脚耐力，短程冲击的爆发力更是霹雳闪电。这四匹黑马经过齐君赠送，赠与鲁公，鲁公前些日子被赶出鲁国。这才落到了季氏手中。
    他冷冷一笑，将缰绳一挥，雄骏异常的黑驹长嘶一声，凌空展蹄，贴着茫茫苇草几乎是飞了起来！双方战车距离越来越微妙，三丈之外的那只鹿季氏便可一箭射中。千钧一发之时，前面突然现出一条小溪，戎车驷马不避溪流，竟是隆隆冲入水中。
    此时白马战车却是腾空而起，飞过小溪。在白马下落的瞬息之间，孟懿子也从战车上凌空起身，象一只老鹰般抓住麋鹿，竟是活活将飞纵的麋鹿一把抱住！孟懿子双手提起鹿哈哈大笑，“季平子，承让了！”
    季平子也哈哈大笑，“孟懿子你该当此鹿，可喜可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