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意大利-第五日·安吉洛VS罗德

    比分6：0,不过是短短的一分钟出头，第一局就已经过去了六个球。虽然苏舟只看了其中的一个球，但是基于他丰富的经验与敏锐的球商,他立马就在脑中大概判断出了罗德里格斯的输球方式——也就是安吉洛·比安奇是怎么赢的。
    总结一下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三个要点。
    一：作为核心基础的安吉洛的先一步预判能力。
    二：基于一而引出的让自己的每一板接球都趋向于完美。
    三：也就是所谓的让对手怎么打就怎么别扭。
    这种别扭与奥古斯特那样的从源头上掐断对手、让对手直接无从发挥——还不等打出自己的风格就被硬生生地掐住了脖子——于窒息中败输球的情况还不太一样,安吉洛·比安奇的打法是怎样的呢？与奥古斯特相比,意大利人并没有特意地去针对对手的弱点，而是将全盘比赛的节奏都掌管在了自己的手下，让整个赛场都成为了自己独有的所属物。
    没有微观层面上的针对，却是宏观意义上的俯瞰。
    就像是懒于、或者是不屑于去“配合”对手的任何举动，不懂得纡尊降贵的男人只会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制性姿态,让对手不得不跟着他的步调走。
    换句话，就连站在这个赛场上的另一人——罗德里格斯·雷耶斯也只能跟着安吉洛·比安奇的步调来，成为意大利人的囊中之物。
    ……苏舟缩了缩脖子,胸腔里的心脏有点不好,他无意识地把毯子收得更紧了一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奥古斯特那样的打法更为恐怖,还是安吉洛这样的打法更让人毛骨悚然……
    ……苏舟缓慢地吐了口气，试着更进一步地细化着安吉洛的击球成因与特点。
    意大利人之所以能这么打，除去那无法被别人模仿的顶级洞察力与球感之外，也少不了他从橄榄球的赛场上带来的起步速度与短距离冲刺速度——这样的速度一旦与那不可思议的洞察力相结合,所起到的效果绝不仅仅是简单叠加的1+1=2。
    更何况……
    ……安吉洛本身就实力在线啊。
    安吉洛·比安奇的反应能力、相持能力、接拉球与拉球的能力都非常之高，高到必须让他的对手们去十足慎重地对待,才有可能将来自意大利人的弧圈球击打回去。
    要是安吉洛自身的拉球水平不行,即使他的洞察力再强、速度再快,也有可能被对手抓住机会,一板子生拉硬抽给活活打死。
    但是他没有，安吉洛·比安奇的硬实力也极为靠谱。
    所以这就综合为一个很恐怖的局面了……
    苏舟一边看球一边分析，各种理论知识结合实践在他的脑子里摆的一谱一谱，他换了个姿势，动了动有点发酸的腰和脖子，一边思考着如果站在场上的人是他自己，他该怎么打；还不忘担心——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啊？！——罗德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这个怎么办……
    苏舟：“…………”
    苏舟的脸鼓起来了。
    他愁闷地琢磨着，就，好像就，好像就只能硬打…？争取用质量更高或轨迹诡谲的弧线球让安吉洛的“完美回球”被迫干扰、进而“降格”，其他的，等到降格之后再…？
    …
    ……
    场中，不过是几个思索的时间，比分就再度变幻，第一局比赛的时间才过了仅仅两分钟，比分就已经来到了0：9。
    嗯，当然是罗德里格斯0，安吉洛·比安奇9。
    苏舟：“……………”
    苏舟下意识后仰，背脊接触到柔软的沙发，大脑的CPU正在超负荷的边缘疯狂试探，他快连冷气都不能倒抽了。
    老实，现在的这个局面真的是他完全没想过的，认真起来、不，注意力格外集中起来、从第一球起就处在一种超然状态的大天使先生竟然是这么恐怖如斯的吗？！奥古斯特和这个状态的安吉洛对上过吗？！苏舟的牙齿战栗了几下，即使他对这个世界的乒坛状况其实到现在也知之甚少，但是、但是……这样的安吉洛·比安奇——？
    无独有偶，这也是无数人正在讨论——现场的两位解正在喃喃的问题。
    即使是安吉洛的资深球迷如安东尼·卢梭西，这位意大利解也在此时快要不出话来了，激动的。
    “这这这，天呐天呐天呐，耶稣上帝玛利亚啊，耶和华在世，这这这……”作为少见的白人无信仰者，他语无伦次地将新教天主教犹太教东正教等教派的主神叫了个遍，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底气十足地对着身边面色恍惚的西班牙解大吼。
    “——你见过这样的比安奇吗？！”
    西班牙解也深呼吸：“没有……”
    “——是的！”意大利解满面通红，“以我这么多年的解经验来看！我！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赛场上的安吉洛·比安奇原来还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
    意大利解微微停顿，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还在多少叮嘱着他要保持理智，但是……
    去他妈的理智！
    激动起来的意大利解扔了椅子！踩上桌子！他握住话筒！以一种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开始了发自内心的疯狂拉踩！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正因为我知道雷耶斯是一名多么狂暴又多么无法被折断的球员——是的，正因为我也很爱雷耶斯，所以这更体现了比安奇那值得让所有人惊艳闭嘴的神迹现世！我们不配！我们不配挑战他！我们只配仰望他！正如此时已经被磅礴的天使之力（？）压弯了膝盖、不得不跪倒在地的罗德里格斯·雷耶斯那样！这份来自对手的不甘不愿的屈服、反而让零蛋的比分显得更加甜美！！”
    ？？？
    你什么？！你他妈的当着他这个西班牙解的面在什么？？？
    还不等双眼睁大的西班牙解撸起袖子，准备来一发身体力行的核善交流——
    再次动情的意大利解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拉踩！
    “——我相信！”
    安东西·卢梭西激动地破了音：“在这样的安吉洛·比安奇面前！哪怕站在对面的人是奥古斯特·沃尔夫！也一定会被那光芒万丈的鸡翅、天使翅膀扇至地面！外星人又如何？那是来自遥远星河的入侵者！生来就要被我们的大天使先生拉下凡间！谁能直视安吉洛·比安奇那无比耀眼的光辉！？下来吧你奥古斯特哟！！！”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德国球迷：“…………”
    ？？？？
    你干吗你干吗？？？好好地突然开始人身攻击？！还把奥古斯特开除地球籍！你他妈的在干吗？？？
    德国球迷们撸起了袖子，立马把投诉电话打了起来！
    而苏舟当然也听到了这一段解。
    他的身旁，英格兰的队医只是被逗乐一般的笑了，显而易见，他也是那些在不知不觉中深信[奥古斯特·沃尔夫是无法战胜的]的其中一员。
    ……哪怕他是个英国人，哪怕他身在英格兰国家队。
    但是苏舟没有笑，不是因为他的嗓子不允许，而是因为他的脑海中正展开着一场难以描述的大爆炸。
    是的，大爆炸。
    那是一片于灿烂的爆炸中诞生而出的无限的银河，初生的星屑碰撞，旋涡流转，星星陨而又重生。
    在这片偌大的星之海中，生命唯二，一个是奥古斯特，另一个就是安吉洛。
    ……那是伴随着奇点降临的困惑，一个疑问在苏舟的脑中震响。
    ——这样的安吉洛可以把世界第一的冠冕从奥古斯特的头上摘下来吗？
    ……苏舟舍去了他与奥古斯特练球的记忆，舍去了他与安吉洛交手的记忆，他舍去了那些距离他遥不可及的比赛录像，舍去了早已烙印在他脑中的每一板对峙……
    最终，在毁灭与新生的尽头，只留下了两段画面。
    ——那是将近一个时之前的，在半决赛里对阵菲克·霍夫曼的奥古斯特·沃尔夫。
    ——那是现在正在进行的，在半决赛里对阵罗德里格斯·雷耶斯的安吉洛·比安奇。
    星河庞大而浪漫，爆炸又聚拢，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但是那片星屑的中心却始终只有那两个人。
    ——奥古斯特。
    ——安吉洛。
    ……不是不可以。
    在星屑陨的寂静里，苏舟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不过去，不未来，如果仅限定在今晚的奥古斯特与今晚的安吉洛，是今晚的这个奥古斯特·沃尔夫对上了今晚的这个安吉洛·比安奇，谁会拿到胜利？
    ……不一定。
    可能是奥古斯特，却也可能是安吉洛。
    苏舟这才对[安吉洛·比安奇向来开局散漫，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彻底投入地打过比赛]这个法有了清晰的认知。
    顿时，本就不剩多少的昏沉感似乎彻底消失。
    队医的惊讶声传来：“苏？你怎么了？……雷耶斯这么惨，你…？苏？？？你在…？”
    不怪队医这么诧异，因为苏舟正在笑。
    然而，在队医开口之前，苏舟并没有意识到他在笑。
    “我在笑吗……”苏舟不假思索地开了口，于是那种满是狂热的咧开嘴角就转瞬变成了吃痛的苦笑。
    痛痛痛疼疼疼——
    苏舟“嘶嘶”着揉了揉喉咙。
    队医立马把水杯往苏舟那儿推了推：“你不仅在笑……”队医的视线下移，“苏，你的手还在抖。”
    苏舟低下头，因为队医坐在他的左边，他便用左手拿起了水杯，而他的右手呢？
    ……苏舟的眼神在他正在颤抖的右手上，那是他用来持拍的惯用手。
    ………的确是在抖。
    苏舟眨眨眼，然后握了握拳头。
    嗯，接着就不抖了。
    于是苏舟立马就不出声地笑了，那是一副非常快乐的模样。
    英格兰队医看着这一幕，愣了两秒，他一拍空空如也的脑门，突然就悟了：“我之前还在想你这个家伙是不是在骗我，明明想家了却不想，结果呢？你其实是因为太久没打球难受了？而比安奇又让你兴奋了？……哈，你是个什么怪物啊。”
    英格兰的队医看向电视屏幕。
    屏幕的左下角，比分已经从9：0变成了10：0。
    ……老队医不禁砸了咂嘴，觉得11：0是没跑了。
    但是即使如此……
    英格兰队医探头看看电视里，再转头看看他的右手边……
    肖恩·雷恩的呼吸停顿了一秒。
    ……他有点无法准确地概括出他此时的心理波动，总之，这一代的球员可真是不得了。
    电视里的怪物，明明被毫不留情面地打了一个10：0，那双蜜褐色的眼睛里却还充满了迫人的戾气，透着一股冷热交加的狠厉，半点也没有意大利解口中的“跪地屈服”的样子。
    电视外的怪物，那副笑露酒窝的模样显得乖巧极了，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却像是正在经历着一场盛大的爆炸，眸光又亮又利，同样是在燃烧着一片烧不尽的大火。
    那是两片极为相似又确实有所不同的火焰。
    队医一阵恍惚。
    ……却还是想起了他自己的国家，他所在的国家队。
    他怀念最好的队长阿杰尔，他如何能不去想象一个不存在车祸的过去与未来。
    他对约恩兄弟又爱又恨，他如何能不爱这对将德国人拽下宝座的兄弟，又如何能不恨他们的散漫与浪./荡。
    至于安德烈……
    ……唉。
    队医摇摇头，再度将目光望向电视。
    比分10：0，赛末点。
    ……或许，下一球就是这一局的最后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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