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庙

    元启城西十里左右，有一座不知名的山，在这山的半山腰有一座破败的寺院。
    这寺院周围的院墙大半倒塌，里面的房子也是残垣断，只有正殿看起来好一些，最起码顶棚还在，能够遮风挡雨。
    初夏的一个下午，有两个人走上了半山腰，穿过倒塌的院墙，来到了正殿前。
    正殿的正面，是三尊佛像，只不过如今这三尊佛像也不完整了，不是缺个胳膊就是个头。
    在外边看着正殿还算完整，只是进入里面才会发现，顶棚还有几个破洞，阳光顺着顶棚的破洞照射进来，让正殿里光亮了不少。
    这正殿最大的亮点就是四周的墙了，这墙看起来好像是石头所砌，内光滑平整，坚硬无比，并且在这正殿西侧的墙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到了门前，两个人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这两人都是光头，穿着一身补丁的僧袍，看起来是两个和尚。
    其中一个略有驼背，看起来有些老态，一手拄着一个好似禅杖的东西，另外一只手上则拿着一个破碗。就称他为老和尚吧。
    老和尚身边则是一个一脸清秀的和尚，这和尚身子瘦弱，个子倒是比驼背老和尚高上了那么一点，后背上背着一个背篓。
    进了正殿里，两人坐在了一侧墙下的草铺上。
    和尚从后背上取下背篓，竟然从中取出一只烧鸡来！
    他撕了一个鸡腿给老和尚递了过去。
    “爷爷，你吃。”
    这两个和尚还真是奇怪，和尚管老和尚叫“爷爷”，还吃肉！
    “又是狗蛋给你的？”老和尚没有接，而是问道。
    “恩，他们今天遇到大善人了，给了他不少钱呢，还买了一只烧鸡送给我！”
    “砰！”老和尚给了和尚一个爆栗。
    “虽然我们是假和尚，但是也不能这么撒谎，你当我真的没看到么，今天狗蛋偷了一个施主的钱袋，你还帮忙打了掩护。”老和尚看起来有些生气。
    “爷爷，你这一下打的好疼！”和尚嬉皮笑脸的摸着自己的头，“那还不是因为那个胖子太坏了，草在街边乞讨，又没惹到他，他一脚就把草就踹到了，还骂草。”
    “那也不能偷啊，哎！”老和尚叹了口气，“狗蛋那群孩子，也是可怜。”
    “要不然，把他们都接庙里来，和咱们一起当假和尚吧！”和尚看起来倒是很高兴。
    “哼，要是你和他们一起住，早晚也变成偷，这群孩子啊，乞讨就乞讨，却还学人家偷东西，早晚会走上歪路，你以后少和他们来往！”
    “我怎么可能会变成偷，再了，要是他们都来这里，有您看着，他们也不会走歪路是不是。”和尚道。
    “我可没那个精力。”
    “爷爷，给你吃！”和尚又把鸡腿递了过来，顺便也转了话题。
    “北，你吃吧，咱们现在是和尚了，可不能吃肉的。”老和尚摇头道。
    “爷爷，你还真当自己是和尚了啊，这一只鸡这么大，我一个人吃不了的，你就吃吧。”和尚道，“这天气这么热，今天吃不了可就坏了。”
    “民以食为天，浪费粮食是为罪，那我就吃吧！”老和尚想了一下仿佛很为难的把破碗提起来，让和尚把鸡腿放在了破碗里。
    “爷爷，再给你一块。”和尚看到老和尚把一个鸡腿吃完了，又撕下了另一个鸡腿来。
    “北，这个你吃，我吃饱了。”老和尚急忙阻止到。
    “你吃吧，我哪里吃的了那么多。”
    “那这个鸡腿你吃，我吃其他地方。”老和尚话的时候从烧鸡上撕下一块肉来。
    看到老和尚不吃鸡腿，和尚只好自己把鸡腿吃了。
    很快两个和尚把一只烧鸡吃完了。
    “爷爷，我们要一直在这里么？”和尚吃饱了，心满意足的躺在了草铺上，看着顶棚问道。
    “你不想在这里了？”老和尚问道，“刚才不是还要把狗蛋他们都接来么？”
    “我是想住这里，但是不想做这个和尚了，出去化缘都不给肉吃，攒了大半个月的钱才够买一只烧鸡的。”和尚道，“以前做乞丐的时候虽然经常饿肚子，但是也会有人给肉吃。”
    “那这里也比以前强，以前乞讨的时候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还天天饿肚子。要不是遇到这个无人的破庙，咱们恐怕在前年冬天就冻死在外边了。
    现在咱们穿着着破庙里剩下的残破僧袍假冒和尚，最起码能依靠化缘填饱肚子，也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老和尚道。
    “可是也不能一辈子都做这个假和尚啊。”和尚问道。
    老和尚想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要能让我吃饱，有温暖的衣服穿，我觉得就行了。”和尚道。
    “那我们回家吧，回去之后你去考取功名，只要考取了功名，吃穿就不愁了。”
    “可是，如果我和你一样，从现在考到老都考不上一个举人呢？”和尚问道。
    老和尚沉默了。
    “其实我挺喜欢佛经的，只是不喜欢僧人。”和尚道。
    “为什么不喜欢僧人？”老和尚好奇的问道。
    “因为要戒的东西太多啊，戒这戒那的，嘴上着放下执念，却根本放不下。”
    “你怎么知道人家放不下？”老和尚更好奇了。
    “能放得下那还需要戒什么，我觉得凡是他们要戒的就是他们放不下的执念，能定下那么多戒律的人，更是放不下那些需要戒的执念。
    可是能定下戒律的人又一定会是佛门里能了算的高人，连佛门高层人物都放不下，又怎么能让其他人放下执念！”和尚一脸的鄙夷。
    “胡！”一个声音犹如雷鸣般响彻在大殿里，震得大殿上尘土飞扬！
    “谁？”
    和尚站起来大喊一声，同时环顾四望。
    在看向四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些问题。
    老和尚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刚才那个喊声一样，但是最让和尚震惊的却是周围的景象都在如同水波一样一闪一闪的，仿佛在眼前的景物都倒映在荡漾的水面之中。
    他走到老和尚跟前，发现老和尚仿佛连呼吸都没有，就是定在那里，如同雕像一样。
    “爷爷？”
    “你不要喊他了，喊他也听不到。”
    和尚这才想起来，在这里还有一个人，他又开始寻找起来，终于在他抬头的时候，看到残破佛像之上悬空坐着一团黑雾，这声音就是从这团黑雾中传出来的。
    “你是谁，我爷爷怎么了？”
    “你爷爷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你我，你被我拉入了心境中，此刻我们是在心中交谈，心境神妙，一瞬万年，我们在这里虽然一直在动，但是外边的时间是没动的。”
    和尚听得有些糊涂，不过他知道了爷爷没事就好。
    “那你是谁？”
    “不要管我是谁，你在佛殿里谤佛，可知是罪？”声音从黑雾里传出来。
    “我哪里谤佛了？”和尚问道。
    “诋毁佛门戒律就是谤佛！”黑雾道。
    “我的是事实，没有诋毁啊！”和尚道，这几年和那些乞丐们在一起，别的没学会，油腔滑调倒是很厉害。
    “哪里是事实？”
    “你看过佛经么？”和尚问道。
    “看过。”
    “懂么？”和尚继续问道。
    “……”黑雾没有回答。
    “你不懂和我什么？”
    “略懂！”黑雾没好气的回答。
    “好，那你墙上这些佛经是谁著的？不是谁写上去的，是谁著的！”和尚问道。
    “当然是佛所著。”
    “那我问你，佛众生平等，又为什么有佛啊，菩萨罗汉啊来分级别，就连庙里也有什么长老方丈等等。而且还弄那些戒律来管教大家？
    还有你看这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和尚站起来，走到了西边墙前，指着墙上刻的一句佛经道。
    “这一句怎么了？”黑雾问道。
    “佛经所有你所有见到的所有相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还要去戒什么呢？”和尚问道。
    “谬论，对佛经半知半解也敢出来班门弄斧！”黑袍人轻蔑的道。
    “那你我哪里错了？”
    “众生平等，是众生都有成佛的本性，在这一点上是平等的，而非地位上的平等。
    而那句经文则是告诉我们看破世间虚妄得见大智慧。佛法广大，哪是你这童所能理解的。”黑袍人道。
    “就算你的是对的，可是不经历过那么些事情，又何谈看破，最起码是要先看，然后才能看破吧？”和尚抓住了最后一个问题问道。
    “这……”黑雾竟被和尚一句话问住了。
    “就像我爷爷告诉我的，就算不会写诗，但是吟的诗多了，也就悟得了诗的本质，也就会写了。
    这佛门之人却还弄什么戒律，不让人去做，不去做怎么能看到，不看到又怎么能破。
    佛经又什么大自在，我觉得不要什么戒律，大家随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才是大自在。而且做过了，经历了才会懂才会悟透这世界的本质，得大智慧！”和尚人虽不大，这句话却地有声，响彻在这大殿之中。
    翻滚的黑雾猛然停顿了下来，片刻后，这团黑雾竟然变成了竖长的椭圆形。
    和尚此刻正站在西边墙下，到兴起处，手指比划着，完全没看到后面上空黑袍人的样子。
    “你这歪理！”黑雾完这句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突然问道，“那你如果有佛门弟子娶妻生子是对是不对？”黑雾突然又发问了。
    “按照佛经所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对不对，这里不是了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和尚手指指着墙上的四句偈道。
    “这四句你懂么？”和尚转头看向半空。
    “善！”黑雾答非所问，只是停顿的黑雾再次的翻滚了起来。
    和尚感觉到好似有一股春风拂过，让他心里暖洋洋的，回头望去，发现整个环境已经变的正常，再也不似水波一般，他的爷爷也开始动了。
    “北，以后不许胡，会受到佛祖惩罚的！”老和尚果然完全不知道刚才和尚经历了什么，还在接着和尚的话头话。
    “咦，北，你什么时候走到墙那边去了。”老和尚记得和尚明明就在自己身边，怎么一眨眼就站在西墙边了！
    和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抬头望去。
    “看什么呢？”老和尚也抬头。
    “啊！”老和尚吓了一跳，从地上猛然串起来，两步就奔到了和尚身边，把和尚挡在了自己身后。
    “爷爷，你干什么？”北问道。
    “北，别话，看那里，也不知道是人是妖，不要引起他的注意！”老和尚声道。
    北抬头看去，他知道老和尚是看到了半空中的黑雾。
    只是他抬头看去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黑雾看起来变成了一人来高的圆柱形，并且在这黑雾中，闪烁着两道金光时隐时现的照射出来。
    北觉得很奇怪，此刻看去，这团黑雾更像一个人，尤其是那两道金光所在的位置，更像是一个人的双眼位置。
    黑雾翻滚的时候，不断的向着上方缩去，其他的地方颜色逐渐变淡。
    在这破庙中，一个残破佛像上方，一团黑气在不停的滚动，而在地面上，一老一少祖孙二人仰头望着这团黑气，画面虽诡异，但却带有一些莫名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