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包的学问

    19床的手术很顺利，梁博作为管床医生，病人又是他收治进来的，梁博成为手术的一助，并第一次独自完成开腹、关腹工作，这使他非常地高兴。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范主任把梁博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范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梁博，道：“这是之前19床病人家属给我的红包，你把它交给护士站。”
    梁博迟疑了一下，范主任见梁博满脸疑惑，便对梁博道：“没明白意思？”
    “嘿嘿。。。确实没太明白。”梁博挠了挠脑袋，“您是让我给护士长？”
    “来，你坐下，我给你解释下。”看来范主任要给他上一课。
    “嗯嗯。”梁博连连点头，坐下，并做出要听故事会一样翘首以待的姿势。
    “作为医生呢，你以后会经常碰到家属给你红包，当下的社会风气问题吧，越来越多的家属一做手术就给医生塞红包。”范主任耐心地解释道，“但是，作为医生，把手术做好是我们的职责，不收红包也是我们的职业操守。病人不知道手术的好坏跟收不收红包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不可能因为病人家属没给红包而有意给病人剌一刀，也不可能因为给了红包把手术做的比预先的好。因为只要在手术台上，我们都是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它。”
    完范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医院明文规定医生不能收红包，但是呢，实际工作中我们又经常会碰到家属硬塞红包的尴尬。收了，既违反医院的规章制度，又违反自己的职业操守；而不收呢，有的家属会不敢相信你是真心给病人做手术，要收了病人才安心；还有的家属甚至认为我们退回去红包是因为我们嫌他们给的少了，然后再给一次更大的。”
    “假如家属给你送红包，这时候你觉得该怎么办？”范主任卖关子地道。
    “不知道。”梁博连连摇头。
    “呵呵。。。要是碰到家属硬塞而自己没法拒绝的时候就欣然接受，因为你收了，家属反而会放心。就像19床家属那天一样，那种情况再推掉无疑是让互相更加尴尬。”范主任继续道，“但是我们也不能真收了，等手术结束后，再把红包退回给护士站。”
    “为什么要交给护士站而不是直接交给家属啊？”梁博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们医生直接交给家属，家属可能会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接着。而由护士交给家属，这样手术已经做完了，家属也能安心收回，再则护士作为中间人，由她们退回红包家属也不会因为不好意思而不接收。这样一来，既做到了在护士那的廉政榜登记不给自己职业抹黑，又能让自己避免直接退回给患者时的尴尬。”
    完范主任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继续到，“这是我做医生这些年得到的心得，今天传授给你，呵呵。。。”
    梁博总算明白老师的意思啦，原来是让自己把这红包拿去护士站登记，既让医院知道自己没有私下收病人红包，又让家属接收红包不至于尴尬，确实是个不错的做法，梁博默默地给自己的老师点赞。
    “嗯嗯，老师，这个方法确实好。”梁博继续道，“其实19床的家属那天也有给我红包，我当面就回绝了，只是场面搞得好尴尬，弄得我后来都有点怕再见到她，怕她又给我，嘿嘿……我之前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以后要是自己再碰上，也用这个方法。呵呵……”
    “恩。”范主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哦，对了，前几天吃饭碰到了莫校长要来医院体检，你给他约个床位吧，老样子！”
    “莫校长？”梁博反应了下，赶忙问道，“好的，是哪天来啊？”
    “这两天都行，你约好了床位就给他发信息好啦，到时候通知我下时间就行。”范主任回道。
    “恩，好的。”梁博爽快地答应下来。
    范主任提到的莫校长，是本市重点高中二中的校长，每年暑假的时候都会来医院做全身体检。因为跟范主任是高中同学，所以每次来体检都找范主任。
    由于莫校长做的全身体检中有些项目是要排长久时间的，所以每次都给他安排个住院床位方便几天下来的检查。梁博自研究生实习第一年就被老师安排接待这位校长同学，其实主要工作就是给他安排好床位，开好各类检验单。这个业务流程梁博已经很熟悉了，这已经是他第三年做这份工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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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博离开老师办公室就径直走到护士站，把红包给护士长后被要求在廉洁登记本上登记老师的名字。梁博这才知道，原来科室的很多医生都在这里登记过，看来这种方法是公认地遵循的一些“处理规范”。
    梁博目测了下表格中范老师的名字是最多的，登记完的时候还不忘看看有没有雷主任的名字，也有，只是不多，一页纸只见1个雷主任的名字，梁博心想，“要不就是雷主任最近做手术少，要不就是雷主任中饱私囊。呵呵……”
    此时的梁博有股莫名的自豪感涌上心头，心满意足地把那本廉洁登记本还给护士长。走的时候特意问了下护士最近有没有空的床位，护士回答正好后天有个优质病房床位空出来。优质病房难得，梁博随即把莫校长的信息登记在护士站，安排好了后天的床位，并发短信告知莫校长和范老师。
    事情安排妥当后，梁博刚要往回走，就碰到了19床患者的侄子。因为术前谈话的时候见过梁博，梁博也一眼认出他来了，“梁医生，您好，刚刚去办公室找您，没找到您，您原来在这里啊？”19床侄子微笑道。
    “恩，是啊，你是找我有事嘛？”梁博问道。
    “是啊，就有些事情咨询下您。”
    “哦，行，那你跟我一起来办公室吧。”梁博回道。
    来到办公室，两人在办公室长桌的一角坐下，而今天长桌的另一角，又是另一番“热闹”，张华峰跟一群刚来实习生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以梁博对张华锋的了解，很明显张华峰又在聊病人的八卦，这正是张华峰喜欢干的事。张华峰曾经因为这个被科主任雷主任严厉批评过，当时雷主任教育他不要在医生办公室传播病人的私事，被病人知道了既影响医生形象也影响医院形象。可是他根本没接受教训，隔三岔五地照样聊一些病人的隐私。能被他邀着一起来八卦的也只有一些在医院待不久的进修医生和实习医生，今天这一群人就是来到他们组上不久的实习医生。
    在梁博和病人家属交流的过程中，他们一阵一阵的大笑传到梁博这边，声音都快压过了梁博他们的谈话。梁博真想去跟他们点声，要注意公众场合交谈礼仪，但是考虑到病人家属还在只好作罢。
    待19号床侄子走后，梁博道：“以后办公室有病人家属在的时候，你们尽量点声音！”
    完便走到办公桌坐下，正准备写医嘱的时候，只听见：“嗨，梁博士。”
    梁博一抬头，张华锋已经坐到他的旁边，一张八卦的脸笑嘻嘻道，“你知道不，我昨天晚上值班，碰到了48床病人老婆跑来跟病人吵架。”
    梁博本就不喜欢议论别人的私事，更别上班的时候，敷衍道：“你昨天晚上值班，你还不下班啊？”
    “还早呢，今天事好多。”
    “事多还你有空在这里闲聊啊？”梁博毫不留情地揭穿。
    “你这个人，就喜欢打断别人话，我刚刚还没完呢。”张华锋毫不介意，继续道，“昨天我可是当了一晚上的和事老，毕竟吵架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嘛。”
    “那你昨天不是很爽？干了你最喜欢干的事！”梁博讽刺道。
    “呵呵。。。这个病人是我管床的，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企业的老总。”张华锋邪笑道，“我呢，住个院请了两个护工照顾，一个负责吃饭，一个负责陪夜。难怪啊，有钱人，你别一点看不出来是那种大老板，倒像是个大学老师。住院这些天都没见其他家属，亲儿子也只在术前谈话时来过，签完字就走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没老婆呢，昨天才知道是有老婆的，而老婆第一次来居然就吵架。嘿嘿。。。”
    梁博不想听张华峰这些是非，便再次提醒道：“值了一个夜班，你还不累啊？还不回去休息？”
    “我还没完呢。”张华峰丝毫没有注意到梁博的话外音，继续着自己的演，“我跟你啊，剧情可以比拟电视剧！据他老婆孩子这样对他，是因为这48床生病之前被他老婆抓奸在床，刺激吧？”
    张华峰得好像他目击了现场似的：“据当时气氛好尴尬，病人当场要跟他老婆离婚，娶二奶！听跟二奶孩子都有啦，离婚分家产呢，结果他老婆死活不同意。现在病人得了癌症，二奶又不待见他啦，这次他老婆来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离婚协议给他签，你是不是好奇葩的一对夫妻啊？”
    “还有件事情，我没跟他们，我就跟你啊！”张华峰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那个病人的二奶我认识。”
    “你朋友？”这番话撩起了梁博的兴趣。
    “不是，是前几天她来找我问患者的情况，她告诉我是病人的亲戚，那个女孩子好漂亮啊。”张华锋花痴一般地道，“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化着淡淡的妆容，看起来很有素养，细声细语的，很温柔，非常得漂亮，当时我就想这就是我的梦中情人的样子。”
    “这几天我还一直懊悔，当时没留联系方式！”张华锋突然有点愤怒地道，“妈的，昨天才知道是人家的二奶，你是不知道我听到的时候有多生气！”
    “别老二奶，二奶的，多难听啊。”梁博提醒道。
    张华峰不以为然地：“这有啥，难听的昨天你还没听到呢，那才叫不能入耳呢，跟她们的比，我这算是雅称啦，嘿嘿。。。”转而又惋惜道，“哎。。。多好的姑娘啊！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真是看错她啦！本来这几天我还天天想着她还会不会再来，好留个电话的，我都以为我的未来老婆出现啦，谁知道她居然当人家二奶，哎。。。。我真是看错了她！”
    完又连声感叹：“哎。。。真是可惜了，你她咋想的，这么年轻跟能当自己爸爸的人在一起，还生了孩子，真想问问她是怎样想的？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估计有一大把的同龄的追求者，要什么样的没有啊？她咋想不通的呢？难道她真是个只爱钱的女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啊！”梁博觉得张华锋咸吃萝卜淡操心。
    “哎。。。我真是想不通，多好的女孩子啊！怎么会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呢。”张华峰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痛惜道。
    “搞不好人家是真感情呢，杨振宁和翁帆还有是真感情呢，跟他们比起来，这样的年龄差已经很和谐啦，好吗？你就别再这里杞人忧天啦。”梁博“宽慰”他。
    张华峰向梁博白了一眼：“啧啧……梁博士平时不话则已，一话还挺有深意的嘛，嘿嘿……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会是真爱嘛？我看现在的女孩子为钱的才多，为了爱那能算的上是沧海一粟！”
    “那也不是你操心事，省点心赶紧回家吧，你再不回去，我们都快下班啦。”梁博再次提醒着张华锋下班。
    张华锋若有所思地：“哦，对了，你明天不是晚班吗？”
    “是啊，怎么了？”梁博赶紧问道，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我跟你你明天注意下48床哈。”张华锋难得严肃地道，“他这个胆囊癌手术本来还算是成功的，我看这几天他情绪很不稳定，这两天都感觉有黄疸。昨天晚上我看导管里的液体有些浑浊，我怀疑他有胆汁性腹膜炎，可能胆汁外泄，你注意一下。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找到我们头上，特别是他家属没在身边，别到时候他儿子讹上我们了。对了！我赶紧跟我师弟下，今天就打电话叫他儿子来医院，不来也要告知他情况，别到时候出了啥事真赖我们头上拉。”
    张华峰着便拿着手机打电话去啦，梁博感叹总算见他谈回到工作上去啦，也正好摆脱了他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