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赊 借你落个脚

    凤的声音消失在梧桐心底，却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万鸟朝凤，只为成凰。
    只是让梧桐没有想到的是，身为万鸟之王的凤，原来要经历百世孤独才可能见到它的凰。
    梧桐似乎有些懂了，小麻雀为何宁死不愿向命运屈服，因为只要能得到凤羽，它就会得到一次彻底蜕变的机会，最终成为凤的凰。
    然而，梧桐看着天上逐渐向四面八方退散的群鸟，却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凰”又在何方……
    梧桐目送最后一只鸟儿离开，落寞地望着百里方圆的石盘，热气散尽，只剩下滚烫的纹路，似在诉说着凤涅盘前的一世。
    相比之下，梧桐觉得自己那区区万年，简直不值一提。
    “建木啊建木……请您告诉我，一生一世有多长？”
    建木无言，仍然像从前一样呆板木讷，对梧桐树不睬不理。
    “建木啊建木……请您告诉我，我这一世多久才能结束？”
    建木无语，仿佛留给梧桐的依然只有背影。
    “建木啊建木……请您告诉我，如何才能战胜孤独！因为我时常觉得，您高大的身影里，透着比凤凰更加孤独的气息……”
    建木还是没有回应。只不过这一次，梧桐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从远处看了自己一眼。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便是数天。
    梧桐树仍然矗立在原地，每天望着眼前不变的风景，重复着对建木的倾诉。
    唯一不同的，是梧桐树偶尔也会看着脚下的石盘，念叨一番凤涅盘前，留下的那番言语。
    “一世一涅，百世求凰。所以吾也不知，下一世会是何时……”
    突然。
    远方的天空中出现一个小灰点，梧桐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还不忘用树枝捋了捋自己的树梢，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小麻雀，是你吗？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了呢！”
    梧桐激动的声音，就像它第一次见到小麻雀时一样。
    天空中的小灰点飞得很快，眨眼功夫已经能看得出，它就是小麻雀。只不过相比数天之前，小麻雀似乎长大了一些，身上羽毛的颜色也比之前有光泽。
    等到小麻雀飞到梧桐跟前，梧桐立马伸出一根粗细均匀的枝条。
    “小麻雀！你能来我真高兴……快，借你根枝条歇歇，不必跟我客气。”
    出乎意料的是小麻雀没有动，仍然倔强地怕打着翅膀：“只有凤可以在梧桐上落脚，而我现在还只是一只麻雀……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凰，一定在你身上落脚！”
    “那我们可说好啦，一言为定，百世不变！”梧桐信誓旦旦。
    它似乎在小麻雀身上看到了凤凰的影子，对小麻雀充满信心。
    “嗯！一言为定。”略作停顿，小麻雀继续说道：“不过这次我是来谢谢你的，凤涅盘前告诉我，是你求它救了我……”
    “额，这个嘛……应该的应该的。”
    梧桐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万年来头一回被感谢，情不自禁地用树枝抹了抹树梢。
    “那我先走啦，等我再长大些，再来看你！”
    梧桐挥舞枝条，目送小麻雀离开。
    ……
    神界的时间总是以飞快的速度流失，梧桐日盼夜盼，也不见小麻雀的踪影。
    仿佛那个曾经让它动容的“小不点”，就这样消失在梧桐的世界里。
    往后的岁月里，梧桐只能独自承受孤独。它守着石盘，犹如等候在凤的归途。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
    几年之后的一天，梧桐像往常一样，习惯于对着建木倾诉之后，望着天空发呆。
    就在这时。
    梧桐的视野中忽然闯入一个白点，已超乎寻常的速度向梧桐这边飞来。
    白点在空中如同跳跃，只留下断断续续的白光，转瞬之间距离梧桐不足百里。
    那是一只白露，光洁的羽毛，修长的双足，眼睛里透着灵韵，边飞边俯瞰着下方的巨大石盘。
    “我记得，就是这里。喂，那边的傻梧桐，你还认得我么？”
    说话间，白露落在梧桐树前，梳理一番羽毛之后，它仰头望着梧桐。
    梧桐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白露身上，但它收编自己有限的记忆，也不曾记得自己认识这只鸟。
    梧桐心想：或许，这只白露也是当年，朝凤的群鸟之一吧。
    “不认识……”
    梧桐的回答斩钉截铁，它的确不认识白露，没必要为了驱赶心中寂寞而故意装认识。
    白露歪了歪脑袋，眼里的窃喜一览无余。
    “你再看看！说不定能认识呢？”
    “不认识。”
    “那我能不能借你一根树枝歇歇脚，我一会儿就走。”
    “小麻雀说过，只有凤可以在梧桐歇息，你是白露，当然不可以！”
    “嘿嘿，这你都还记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白露又看了几眼梧桐，一跃而起，很快重新变成梧桐视野里的白点。
    一个声音从天空传来，落在梧桐周围：“小麻雀让我转告你，当年的约定，它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