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退婚

    从顾家出事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表哥就没缘分了。所以再见面的时候，我不能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不能再给他笑脸，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依赖他。
    我恶狠狠地对他说：“你自己没本事救我全家，没本事救我，不能帮我报仇，就去诋毁别人是不是？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走，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他失措慌乱地往后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不出现在你眼前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眼中被伤害的难过把我的心都绞碎了。
    等他走了后，我才慢慢走到内室，咬着被子一角，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要忍着，不能发出声音，忍一忍就过去了。
    哭了许久，我竟然慢慢地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细细地回想着看过的邸报，心里不住地盘算。阿爹虽然不在了，但他曾经扶持过多名寒门才子。
    也不是人人都像宋瑞那么狼心狗肺的。
    户部是国舅杨俊的地盘，而户部主簿丰度曾经是阿爹的学生。阿爹葬礼那天，他也来了。既然如此，何不好好利用这条线，让杨国舅和皇后闹起来？
    我迅速起身，没吃早饭就去了正院。进入正厅的时候，王瑛迎面朝我走来，对着我甜甜地笑了笑。
    我诧异地停了下来。我这个表妹，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说好话，哄得你晕头转向，平时绝对不会来搭理你。
    没和我多说，她便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我问紫嫣：“你知道大小姐昨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吗？”
    紫嫣快速回答：“昨日大小姐和二小姐去郭大人家作客，大小姐穿的是天水碧的衣裳，倒是二小姐，穿了紫色的，大家都说看着十分高贵。”
    我若有所思。
    王瑛绝对有问题。
    不过几步路，我就见到了阿舅。阿舅刚刚上朝回来，眉头紧皱，看起来很疲惫。见到我，他温和地让我坐下：“卿卿是否有事和我说？”
    我将我早上理的思路和阿舅说了，然后又道：“皇后和杨国舅之间，静不如动。动了，咱们才能找到机会。”
    阿舅诧异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不喜欢玩弄权谋的女子，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前日，杨国舅撸了张贺中郎将的职位。张贺是皇后唯一的外甥，张家定然恼怒地很。这是个好机会。”
    我看着舅舅长叹了一口气：“可惜卿卿没有投做男儿身，不然又是我王顾两家的一根顶梁柱。”
    我心中一痛，倘若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谁又愿意时时刻刻熬着心血算计。
    舅舅沉吟了片刻：“这事儿我有数了，你先去休息，我来安排。”
    我建议道：“丰师兄是个不折腰的性子，刚硬的很。杨俊把国库视为自己的财产，看得很牢。他手底下的人都贪，但他也不能让那些人把他的底子都掏空，故需丰师兄守着国库。王家与他并无瓜葛，阿舅只是派人去，怕是不能得丰师兄信任。”
    机会就在眼前。就算当初张杨两家只是小矛盾，我也要用这小矛盾将京城闹得天翻地覆。
    舅舅问我：“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我说：“当年阿爹开课的时候，每人都有一块身份牌的。这块身份牌是我和阿爹一起设计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我还记得丰师兄那块牌子的样子，阿舅不妨找人重新做一块，也可试探此人是否可用。”
    舅舅同意了我的提议，同时让我描出了牌子的样子，命人拿去新做了。
    我不方便出门，只能在王府里等消息。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舅舅那边总是没有消息。
    忍耐了几天后，我终于坐不住了，打算去找他问问。经过花园的时候，我在假山深处听到两个小丫头在嘀嘀咕咕，内容似乎和我有关。
    “昨天，大人和公主吵起来了。”其中一个丫鬟说。
    另一个丫鬟蹙眉：“大人和公主都不是会吵架的人，胡说什么呢。”
    “啊呀呀，我骗你干什么呀，”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丫头将所知道的都倒了出来，“咱们家不是住了个表小姐吗？表小姐原先与三少爷订了亲的，若是原先顾家没出事，两家说不定都在准备婚事了。”
    “这事我也知道，难道和表小姐有关？”
    “那是，”吐露消息的小丫头得意地说，“现在大人不想为三公子聘表小姐了。说什么表小姐戾气太重，心中只有报仇，城府太深，与三少爷不配。公主却十分喜欢表小姐，说大人是因为表小姐没了靠山，为了另谋亲家，重新给三少爷定一门亲事。”
    我怔了怔，这件事还是被提到明面上来了。
    也罢，我如今借住在王府，这件事由我提出来，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我返身回到房间，从枕头边拿出一个小木匣。打开木匣子，里面有一块小孩巴掌大的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一面写着并蒂花开，一面写着长长久久。
    这是我和王诩表哥订婚时，王家送的聘礼。我从顾府灭门后来到王家的第一天，就将它摘下来了。
    摸了摸小匣子，将它收在怀里，我再一次去了正院。
    这个时候，正院里只有常山公主在。听到我进门的声音，她立刻叫我过去。
    我没有多说什么，将小匣子交还给她。
    常山公主摸到小匣子的时候，眼眶一下子红了：“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故作平淡：“舅母，这块玉佩当年是您亲手交到我手里的，如今我亲手还给您。从此后，我和三表哥两厢无关，各自安好。”
    常山公主眼泪流下。她颤抖着捧住我的脸：“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会要了阿诩的命啊。”
    我自小与表哥情投意合，我又如何舍得？
    我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舅母，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闺阁里天真的小姑娘了。三表哥那么干净的人，不要被我拖累了。再给他聘个干干净净的姑娘，不要像我这样，我的心已经黑了。”
    话一说完，我已经泪如雨下。狠了狠心挪开了常山公主的手，我快速走出房门。
    我是喜欢表哥的，可是我对表哥的喜欢，比不上我全家被杀的恨。
    所以我放弃了表哥。
    接下来两天，我的情绪一直不好，更加不爱出门了。
    紫嫣告诉我，表哥每天都会在我的院子门口站一下就走。桌子上的花，都是表哥亲自摘的。
    我看着怒放的鲜花，一遍又一遍地掐自己的手臂，告诉自己，不能去见他，不能去见他。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舅舅还是不肯讲丰度师兄的事情告诉我。
    我暗暗思忖：住在深宅大院里，又没有自己的人手，果然还是太不方便了。若过几天还没有消息，那我自己去找丰度试探一番。
    就在这时，紫嫣端了茶水进来，低着头说：“小姐，喝杯水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随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谁知道，她一个手不稳，整个茶盏都摔在地上了。
    我皱了皱眉，看着她：“你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这么紧张？
    紫嫣立刻摇头，将地上的茶盏收拾好后，又拿出一盏新的，重新倒了水。
    我接过来拿到唇边的时候，手顿住了。
    这盏茶的味道闻起来不对！
    紫丁香，合苏粉，樵珠沫，全部都是催情的东西。
    我不着痕迹地又闻了一下，余光瞄了眼手抖的紫嫣，心中拿定了主意。
    我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紫嫣，这盏茶是放温了以后拿过来的吗？”
    紫嫣道：“是的。”
    我对着她皱眉抱怨：“天气渐冷了，想吃点热的。你给我去缓一缓吧。”
    紫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应了是，端着茶壶茶杯下去了。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我把整个房间搜了一圈，竟然在放衣服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男人的荷包。
    我冷笑着收起了荷包，然后找了件趁手和厚实的瓷器，站在门口，放轻呼吸等待着。一刻钟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人低着头，推开房门进来时，我猛地举起手中瓷器，砸在她的后颈上。紫嫣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她手中端着的托盘也落到了地上。
    我把瓷器放好，将紫嫣拖到了我的床上。掉在地上的茶盏里还有剩余的茶水。我闻了闻，这壶茶还是被下了药。我将剩余的茶水都给紫嫣喂了，然后将她拔掉她的头饰，将她的丫鬟发饰打散。端详了一会儿，我又将她的外衣脱下，塞到床底下。
    之后，我又将一架屏风移到屋子角落，然后静静地坐在屏风后面，等待要对付我的人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