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再次遇到你（下）

    36选7中彩票头奖的概率是八百三十四万七千六百八十分之一。
    一位健康妈妈诞下同卵四胞胎的概率是一千一百万分之一。
    在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无意相遇的概率是五千万分之一。
    而一个平行世界中的男人再次遇到另一个世界的女人的概率是多少？
    八点档偶像剧说，1%。
    九点夜间新闻纠正，0.01%。
    而午夜人间纪实告诉观众，真相往往趋近于无穷小。许垚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个无穷小。
    他以为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尽管刻意想要见她，也不过渺渺的一丝几率。
    人生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初见是一种美好，再见却是一个心结。
    经年之后，若再次遇见你，我该如何向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
    可是再见的时候，我却忍不住想要和你招呼，尽管只能说出一句，“你好”。但你不知道，这句话耗费我所有的力气。
    可是，万一她不记得他了，他怎么办？许垚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曾经对他说：“你的眼睛好神奇，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所以，就算他现在蒙住了脸庞，她还是会认出他的，他坚信。
    可是，如果相认以后，他该说什么？许垚也想不出来。
    也许见了她，就会找不到语言吧。
    人生两次学说话的时候，一次是小时候，一次就是在她面前的时候。
    “你好。”许垚咬着嘴唇，轻声说道，这语言里包含了他多年的深情，眼里带着怀念。
    “你好。”林允儿礼貌地像许垚打招呼，可是这样的礼貌，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她越有礼貌，他越惊慌失措。
    林允儿错过身，打算从许垚身旁的过道离开，许垚鬼使神差地向前一步，挡住了林允儿的路。
    林允儿抬头看着许垚的脸，很奇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见她要戴着口罩？在公司内部，是没有人需要戴着口罩的，这里不是外面，而这个人却戴着口罩，为什么呢？难道是艺人？可是记忆中和眼前这个身形匹配的人都不可能在这里，难道是别的公司的新艺人？
    “你好，我是林允儿，您是？”林允儿笑着问道。她看见了他的那双深邃的星目，笔挺的剑眉，下之高挺的鼻梁，只有眼睛很惊艳，其余的都不算是很特别，可组合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终于，终于听见你说出自己的名字了。那年的你，是你的姓，她的名啊。
    “林……你不认识我了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迟疑地提醒着她。
    “诶？”林允儿觉得这双眼睛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那眼中伤感纠结的神色，好像因她而生，因她而愈演愈烈。她看不见他那口罩下的面容，可那双眼睛却像要将他新进去一样，她看不到里面深藏的那复杂的情感。
    “您，您是？”林允儿还是没有认出，一脸的迷惑将他的念想击碎。
    ”原来，她已经不记得了。”他听到这句话，有些愣神，苦笑着看着她。她的迟疑，她那疑惑的眼神，她眼中的错愕，还有那完全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他全部收在了眼底。
    “您是不是上次那个助理？”林允儿好像忽然想起什么。
    许垚的嘴角愈加酸涩，原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的沉默在她的眼里成了默认，那酸涩的笑容让她以为被认出的失落，她认为他只是一个想认识大明星的小助理罢了。
    他轻轻伸手往前，她却微微退后一小步。
    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许垚缩回了想要触碰的手。
    “您是需要签名吗？”林允儿看了看手腕的钟表，有些着急地说道。
    “不用了，您忙吧。”本来心里藏着一万句她不曾听过的话，可是她让他绝望，嘴边想说的话都变成了一个疏离而陌生的称谓——林小姐。
    “不要吗？真奇怪。”她看着许垚的背影，很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她觉得理智的粉丝还是挺多的，便匆忙往反方向离开了。
    当再也看不到林允儿的身影，许垚停了下来。
    我还以为她也像我一样，会把彼此的身影都深深印刻在心里，彼此的眉毛、嘴巴、眼睛、鼻子，都将成为各自永远的记忆；我还以为，无论我们怎样改变，再见面是她一样可以一眼认出我，就像我可以一眼认出她一样；我还以为，有些东西时间永远都不能打败；我还以为，就算故事结局，她还是会和原来一样……
    原来是我太天真，原来这只是我自己导演的一场戏，一场妄想重逢的戏。
    她用谎言填充的空洞，现在再也填不满了。
    我就该遵守诺言，就像当初自己说的那样，再见的时候不要认出彼此。可他……
    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不管怎样也触碰不到，隔着一个世界如何能够牵手？也许，连他的声音也无法穿透这壁障，传入她的脑海中，唤起她一丝一毫的回忆。
    偏偏自作主张想要越过边界，却落得一败涂地。
    那么就假装没有见过吧。
    分开后，还是会偶尔想起你，不经意回想起过去的点滴；还是会偶尔想起你，仿佛你还在身边没有离去；偶尔我也告诉自己，你只是个回忆，可是我脸自己都不相信。你无论怎么消失不见，都在我的世界里留下痕迹，总是让我在偶尔想起你。
    可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偶尔想起你，甚至偶尔再也记不起你。
    现在，请容许我在心里和你最后打一个招呼，即使你不会再听到。
    “再见，很高兴认识你。”这句话说给当年的那个人。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对他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原来我这辈子最想对你说的话，在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说过了。
    人生只如初见。
    却等闲变却故人心。
    我会忘掉这个名字，林秀妍。
    为什么我们走着走着，就散了，我想着想着——
    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