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重出江湖（二）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
    一辆车窗严实的马车从长天谷悄然驶出，往西而去。
    马车从外面看来，除了大了一些，并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甚至连个私家标记都没有，像是临时从车行租来的车。
    儿、知书和林元坐在里面，赶车的是长天楼内为数不多的儿认得的人，名叫莫期，属“御剑”组，曾经和“暗影”组的徐頀兮一同暗袭过儿和枫林。
    如今，却以护卫的身份随同他们前往晋国，顺便兼车夫。
    大约是考虑到儿的伤势还没痊愈，又在冬季赶路，马车内部布置得十分温暖舒适，脚下，车厢上，座位上，都垫了毛皮。
    儿身上仍盖着毯子，背后垫着圆枕，头靠在软绵绵的车上，手上抱着个暖笼，雪白的脸上带着清淡的笑容，目光轻飘飘地在林元身上，含笑道：“我倒没注意，原来长天楼楼主竟然不会武功！”
    林元盛名在外，初次见面时，儿就提起了十分的警惕，哪怕没有察觉到他的内力，也只当作是他自己隐藏了。
    知书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林公子是同知书一样，只学得了轻功吗？”知书甚至等到此刻儿提起才知道，林元看上去深藏不漏的样子，原来竟然什么都没藏。
    林元微笑点头：“确实如此！”
    儿笑道：“没有功夫还来招惹鹰谷，楼主好胆量！”
    林元笑着摇头道：“没有降敌之术，但幸好还有逃生之术！”
    儿含笑道：“楼主的轻身功夫别具一格，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切磋一下！”
    “乐意奉陪！”林元含笑望着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还有失。
    儿眸光盈盈，明如秋水，映着淡淡的笑意，有一种恬静之美。
    然而，从前并不是这样笑的，不是这样毫不张扬，失了明媚的笑。
    “对了！”林元忽然记起一事，“昨夜有人上长天楼，要买断鹰谷少主的消息！”
    儿轻轻“嗯”了一声，询问地看着他，这询问仿佛是出于礼节性的询问，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兴趣的样子。
    “长乐王朱琅！”林元没有卖关子。
    儿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没有惊讶，也毫不在意。
    想必是猜到是她刺杀了唐玉唐玺，又找不到人，只能先从长天楼入手。
    想到这里，儿的目光飘向了知书：“印章呢？”
    “在呢！”知书自怀中取出一只荷包，又从荷包中取出一只的印章。
    林元看了一眼，除了用料好一些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晚些到了玉城，你拿着这枚印章，去天衣坊取一个包裹！”儿旁若无人地嘱咐着知书。
    林元微微一笑。
    儿瞥到他脸上若有深意的笑容，心头一转，轻叹道：“有你这位长天楼楼主一路同行，只怕还没到地方，鹰谷的秘密就要被套光了！”
    林元微笑着看她，道：“少主看上去似乎并不因此担忧！”
    儿莞尔道：“事已至此，担忧又有何用，更何况——”儿忽然露出一丝惆怅，“鹰谷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林元哈哈笑了：“鹰谷可是如今江湖中最神秘的组织，你们的来历、武功流派、掌门人真面目都还是未解之谜呢！”
    儿抿嘴笑道：“这只是你们还未解，却不是我们隐藏的，鹰谷的秘密都在弟子心中，便是你长天楼，也查不出来！”便是她这个鹰谷少主，也就只知道个掌门人真面目而已。
    “同长乐王有交情的是鹰谷还是姑娘一人？”林元忽然问道。
    他问得突然，儿却没有因此被套出话来，而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林元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其实有关鹰谷的案卷，长天楼已经全部封存，列为一级案卷，只有林某一人能取阅！”
    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中若有询问。
    林元轻叹道：“若鹰谷谷主就是长天楼一直寻找的那个人，林某也不愿意有关鹰谷的任何秘密外泄。”
    儿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长天楼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林元的目光渐渐悠远，语气中满是叹息：“是长天楼的主人！”
    儿终于坐不住了，直起身子，一脸震惊，知书忙去扶住她。
    “你的意思是，鹰谷谷主，可能同时也是长天楼之主？可是长天楼楼主，不是一直都姓林吗？”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林元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道：“这是长天楼的一个秘密，现在还不能，如果确定了鹰谷谷主就是那人，此事总会叫姑娘知晓，若不是，这个秘密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么个几乎惊天的可能性在儿脑中几经盘桓，仍是忍不住又开口相问：“你怎么想到这种可能的？我自幼就同他在一起，从来没发现他和长天楼有任何瓜葛！”
    “他姓王！”完，林元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太轻率，自嘲似地笑了。
    儿愣了愣，满脸不解：“就因为姓王？世上姓王的人何止千万，我也姓王啊！”
    儿随口一，却引来林元一阵认真的审视。
    “怎么？”儿眉间微蹙。
    “还没请教过，鹰谷少主与鹰谷谷主是何种关系？”林元认真地问道。
    儿不禁一愣，想了一会儿，语气怅然地：“我算是他收养的吧！”
    这倒是林元未曾想到的。
    往日看她性情明媚而张扬，举止潇洒而有度，分明有人娇宠又得人教导的模样。
    “他应该对你不错吧？”林元猜测道。
    儿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倾命相护十五载！”
    林元笑了笑，又问：“所以你是随了他姓王？起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呢？”
    “鹰！”儿回答道，“我叫王鹰！”
    “璎珞？”林元将这个名字在唇齿之间回味了一番，问道，“是宝珠璎珞的璎珞吗？”
    儿忽然恍惚起来。
    这一问，如此熟悉，而那一声答，也言犹在耳，这一问一答，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过后也湮没在记忆之中，却在如此不经意之瞬间，突然出现。
    “宝珠璎珞的璎珞？”
    “怎么会是什么珠啊玉的，是鹰谷的鹰，坠的！”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儿淡淡一笑，喃喃如自语：
    “非珠非玉，鹰衔而，是为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