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离城风波（四）

    街对面是三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都不超过二十岁的模样，刚才摔倒的是年纪最的一个，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涨得通红，恍若晚霞照在初绽的白莲之上，美丽极了。
    美丽少年的同伴还在关切地询问，他一抬头看见儿正在看他，便如同上次一样荒而逃了。
    儿指着他哈哈笑道：“他怎么还是那么怕我？”
    枫林笑道：“这大概叫近君情怯？”
    儿笑睨了他一眼，刚想问“你怎么不怕了”，那声“近君情怯”在心头一转，有些烫人，便忽而不出话来，只是抿嘴一笑，又看了枫林一眼，“走吧！”
    同临水的庄家酒肆不同，苗家酒肆是半卧于水面的，枫林携了儿坐在临水的角里，绵绵春水之上，袅袅绿柳之间，有酒香萦绕鼻间，苗家酒肆的情致确实更胜一筹。
    “朱琮每年派人来离城买酒，从未将苗家酒肆下！”枫林殷勤地为儿介绍着。
    白襦蓝裙的女子轻舒皓腕，沽了两碗酒，步履袅娜地端送至二人面前，儿见了她忍不住笑了：“庄家的女儿原来嫁到苗家来了！”
    女子惊讶地抬头看儿，半刻失神之后也认了出来，不禁莞尔：“原来是洛姑娘，好久不见了！”顿了一顿，情不自禁地赞叹：“洛姑娘原来生得如此好相貌！”又看了看枫林，笑道，“没想到洛姑娘同枫林公子竟是认识的！”
    儿点头道：“是啊，好巧！”同枫林相视一笑。
    女子看看他们，也会心地笑了，又问：“怎么不见另一位洛姑娘？”
    儿笑道：“这不是还没到二十七嘛？我今年来得太早了！”
    女子又笑着寒暄两句，便轻轻一福款步退离。
    “另一位洛姑娘？”枫林问道。
    儿哈哈一笑，反问道：“花岛你知道吗？”
    枫林点头：“知道，唐国东海郡，江南花岛，同你相约的是花岛的人？”
    儿点头，道：“是花岛岛主。三年前我同介桓来离城的时候结识的，来也巧，她名叫花，不爱听人叫她花姑娘，只让叫姑娘，倒同我重了称呼。”
    枫林觉得有趣，便问：“你们就是因为重名而结识的吗？”
    “哪里是啊！”儿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地，“花那丫头色胆包天，想调戏介桓，被我揍了一顿还赖着不走，第二次碰到她也是守着介桓来的，不过后来介桓就没再来了。”儿着，有些怅然。
    枫林见状，笑着又问：“我听花岛的女子妖媚惑世，世人称之为‘花妖’，那位花姑娘见了你可有自惭形秽？”
    儿扑哧一笑，道：“什么花妖啊，那就是个傻丫头，还妖媚惑世呢，这是哪传出来的？”
    枫林意外地：“你不知道花岛的事？”
    儿收起笑容，诧异地问：“什么事？”
    枫林又问：“那前朝怎么覆灭的你总知道吧？”
    儿点头：“这个自然知道，前朝后主废后杀子，昏庸无道，所以各地门阀望族都反叛自立了，朱氏就算换了个皇帝，也没能力挽狂澜，只能退守鹊山之南，江水之西，也就是如今的朱国。”
    这故事很平常，当初王介桓为她讲述的时候就没怎么放心上。
    枫林啧啧了两声，故作神秘地：“远不止如此，这里面可有故事了！”
    儿双手靠在桌上，脑袋往前凑了几分，兴致勃勃地看着枫林，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这事来话长，你可知前朝朱氏的江山也是从前原朝手里得来的？”枫林问。
    儿连连点头：“介桓跟我过！”
    “这天下有两大后族，一个是叔孙族，一个是凤族。当年，原朝失去了叔孙族的辅佐，朱氏却得了凤族的效忠，此消彼长，朱氏最终得到了天下，此后，既是笼络也是报恩，朱氏代代聘凤族嫡长女为后，可数代之后，朱朝竟然走了原朝的旧路，当年叔孙族的帝女死于后宫斗争，导致原朝覆灭，而朱氏子弟更为不孝，竟为了一介江湖女子，废了凤后，还赐死了凤后之子，凤后含恨自尽，朱氏也同凤族结了仇！”
    枫林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儿听得亮晶晶的眼睛，唇角微扬，道，“那名令前朝后主逐妻废子、倾城倾国的江湖女子，正是出身江南花岛！”
    儿听得又是震惊又是兴奋：“竟然如此！枫林，你可知道得真多，介桓讲史的时候总是平平而过，我竟不知道花还有这背景呢！那后来呢？那个花岛女子后来如何了？她怎么会入得宫？花岛女子是不是都好美？”
    枫林含笑道：“那女子名叫紫萱，生得多美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传闻是前朝后主微服私访时带回宫的，凤后被废后，后主还将她册了后，当年前朝都城被陈氏攻破后，后主与萱后都殉了国。花岛原本是个与世无争的江湖流派，可惜出了那个名叫紫萱的弟子之后，就有了‘花妖’之称，为白道所唾弃，行事也逐渐乖僻起来，如今已经极少现身江湖了。”
    “紫萱……”儿轻声念了一回，赞叹道，“好美的名字！”又道，“起来花岛倒是遭了连累，当初介桓只昏君无道，倒没怎么提那个女子，介桓总，王朝更替本是男子的事，那些祸国妖姬不过是遮羞罢了！”
    看枫林点头赞同，儿又笑嘻嘻地：“不过听你讲这些轶事还挺有趣的，介桓从不同我讲这些！后来呢？凤族同朱氏结了仇，就跑去辅佐魏氏了吗？凤族女子既这么厉害，怎么不辅佐自己家父兄呢？”
    枫林见她喜欢，也觉得高兴，便继续讲述：
    “要多厉害也不见得，不过是造势罢了，凤族光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名声，又无一兵一卒，如何同人相争？后来，前朝后主驾崩，身后只有一子，却是妖妃所出，最后大臣们同皇室宗族商议之后，决定兄终弟及，就是如今朱国庆隆帝朱琮的生父永昌帝朱礼！”
    “这个朱礼倒是个懂事，一坐上皇帝宝座就立即向凤族求聘，诚意是够了，只可惜当时凤族嫡枝已无女可嫁，只求到一名旁支的女子，仍是恭恭敬敬地封了皇后，但可惜这位凤后，也没能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