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意杀机

    夏行念念不舍地将灵宝和之前的身家全部收了回去。尽管他非常想现在就开始炼化这桩宝贝。
    只是炼化一件法宝，虽不似自家重新培养的那么耗时耗力，但也绝非一日之功。更何况是这粒曾入道境的水滴。
    是沧澜也好，不是沧澜也罢，但这六品之境却是真真切切地放在这的。
    这要静下心来炼化，凭借夏行此刻的修为也不知需要耗时多久了？
    忘川河君在之前的某一刻内突然感到耳畔有大道天音传来，知晓是几位老祖又传出了法旨，便一直保持着恭敬的神态聆听，倒也没曾注意到夏行。
    片刻之后，忘川河君脸上的恭敬之色褪去，换上的是一脸的不解，继而便又是释然的神色。
    如此的变化，倒是让有些无良又无害的夏行恶意地揣测着是不是自己那子虚乌有的道伤已经传染给了对方？
    “本来我打算在你觐见完始祖大人之后送你一件灵宝级的储物纳戒的，但就在刚才，几位老祖传出话来，让我不得送你任何东西。”忘川河君神态自然，眼色清明。
    夏小公子嘴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扯。
    看似无害的一句话，只在一个转折间便已藏好了毒。前半句听了让人有出门踩了****运的侥幸，后半句便又有抬脚踩了真****的恶心。
    这莫须有的得失之感，确实能狠狠地戏虐人心。
    好在心大的小公子防住了这波打击。
    但河君大哥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
    河君忍住笑意继续说道：“想来定是几位老祖另有赏赐，甚至是有始祖大人的赏赐。贤弟你福泽不凡啊！”
    “长辈们的赏赐倒在其次，若是真能近距离地瞻仰几位前辈的仙颜，领略几位大人的风采，那对于今后的修炼定然大有裨益。”
    乍一听是马屁之言，但只有真正的修者才会明白其中的真意。
    所谓修者，便是修道之人；所谓修道，便是修三千大道。
    只是大道飘渺莫名，向来都只存在于得道高人们的口耳相传中，但对于那些还没有得道的“低人们”来说，“道”一直都是个模糊的概念，就是那个“三千”，也只是一个笼统的计量。
    世间一切有理可循有法可依，只是“道”之一字，千难万难。所以修道的第一步“入玄境”（俗称玄命境）就已破碎了这世间九成往上之人的长生梦了。
    连身边的“玄”都看不清入不了，更何况是天边的“道”呢？
    大道无形无迹却又无处不在，道心不坚定不明净时，大道就比雾里花，似云后月。
    世间俗人常叹镜花水月，只是二者虽是空幻，但总还可以观其形以度其意。镜里看花，总好过雾里看花；水中的月景，更胜过云后的月影。
    好在这个世间从来就无绝对之事。垂垂老矣的枯槁之躯，早已蒙垢无缘仙途的方寸灵台，一朝得遇机缘，便是鲤跃龙门腾云飞天。
    道不可道，名亦不可名，那讲得是道之本身。世间能有大智若愚、大巧不工、大象无形、********，同样地也就能有大凡大简中的大智慧大哲学。
    反之，亦可。
    于道而言，最高深的大道往往就表现在最为本质的存在上。所以，世间的精彩通常都是在它本身的不可思议上：
    有一种存在，生而为道！如乱古后的第一只纯血玄武；
    有一类存在，久而近道！如世间那些存世不知多少万年的老祖们。
    他们口中论道、心里藏道、手下创道、脚底布道，他们开口有道音，他们举止显道行，他们靠着自身的修为造化，生生地将晦涩难明的三千道演化成了自己那一举手一投足时的自然流露。
    只要愿意，他们时时刻刻都能散发出道韵供后辈瞻仰。
    醍醐灌顶，也只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此二者，修士若能得见其一，便是天大的机缘了。
    只是对于夏行来说，此刻的他却并不怎么太想去见那只小乌龟。刚才的那番话，对于他来说也的的确确是客套话。
    好像那些老家伙特别喜欢和自己开一些伤不起的玩笑。
    用笑声强行将自己的神识震散赶出识海，这样的玩笑真的有些吃不消。
    没听到化仙境的君主都说我的道伤诡异了？
    “那我何时能够觐见忘川的始祖大人？”夏行的神情有些“理所当然”的迫切。
    “老祖传旨说你随时都可以。”
    忘川河君很是好奇几位老祖对夏行如此态度的原因。从最初的传旨让他上岸，到之后的传旨让他交好夏行，再到此刻的传旨让夏行任意时刻都可以觐见。
    原来只是以为夏行恰巧入了始祖法眼，合了始祖的脾气才得以召见，但直到这一道法旨的传出，河君才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随时”！
    几位老祖显然不敢替始祖做这样的决定，这分明就是始祖大人的意思，几位老祖代传的。同样的，始祖大人何等的尊贵身份，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的，仅仅两个字，便可看出对于夏行，始祖大人不是一般的厚爱，或者说是栽培。
    几位老祖显然也看出了这些，不然以几位老祖的超然，岂会让自家刻意结交一个小辈？尽管后来证明这个小家伙是个妙人确实值得结交。
    故人之后！
    忘川河君突然的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能。
    而且还是始祖大人久不联系、极其要好的故人。也只有故人之后才能解释的通了。
    之前夏行的言行可能只是一个引子，恰巧将夏行这个故人之后引进了始祖大人的法眼中。
    不然以始祖大人的存世之久，身份之高，什么样才情的人物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曾经如此的对待过某个后辈。
    但一想到始祖的故人，忘川河君的头皮就炸开了。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群存在，这还是自己所认知的那个不得永生的中天世界吗？
    一个可以归咎于意外，可以归咎于自身血脉造就的逆天神通，或者干脆归咎于天道的疏忽，那一群意外又算什么？
    忘川河君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没来由的心生警兆，有一种被诡异莫测的目光窥视一般的危险感觉。
    心里烦躁异常的同时，四周的虚空中顿时生出了无边的杀意，杀意不对外泄露一丝，而是汹涌地扑向了忘川河君。
    而杀意中心的河君却做不了丝毫的防御或撤退，就这么毫无抵挡的处在暴风之中，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收割。
    眼见着就要真的身死道消了。
    而一旁的夏行却没有察觉到河君的任何不妥之处。
    “嗡”。
    一声轻颤，道兵水晶宫震动空间，以当代河君为中心激荡出散发着道韵的层层空间涟漪。涟漪扩散，终与杀意相遇，没有迸射出惊天动地的火花和声响，一种很矛盾的相融和抵消，转眼二者就消弭无形。
    虚空里的杀意消失了，水晶宫也止住了第二次震动。
    于夏行而言，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但对于忘川河君而言，已是鬼门关前险险地走了一遭。
    遥远的南荒中部，世人口中的无上道兵——“衡天震世仪”再度放出一道绚烂的霞光，向天下示警。
    一日之内，天心两度被窥，衡天两度示警，早已是惊动了世间的一切势力和人物。再有第三次，怕是会降下传说中的灭世之光了吧？
    多少修者心怀戚戚。
    遥远的天际，一道隐藏在氤氲紫气之后的雄伟大门被微微推开了一丝，汹涌的混沌气息从那条门缝中喷涌而出。
    突然，一道浑厚悠扬的钟声响起，混沌气息又尽皆退了回去。
    金灿灿的大门重新被关上。
    门内，那是另一个浩大的世界······
    只一瞬间，化仙君主便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全身早是冷汗涔涔。
    这便是无意间窥测天心的代价吗？若不是此刻身在水晶宫中，只怕真的要莫名其妙的身死道消了。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夏行此刻才注意到河君额头的汗水，关切地问道。
    强行提着的一口气呼出，忘川河君顿时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四肢俱似麻木的不能移动半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时间无暇也无力回答夏行。
    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
    夏行勾手拽住衣袖口，轻轻为河君大哥擦去额头的汗渍，小拇指指尖似有意似无意的轻触了一下他额头的汗珠。
    灵犀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捉住了一缕气息。
    夏行顿时大惊：天意杀机！
    就在刚刚的刹那间，自己这位大哥竟然经历了一场十死无生的天意杀机！
    这到底是牵扯到了何样的天机而遭到这般的打击报复？
    夏行瞥了一眼水晶宫，心中暗自替河君庆幸：若不是处在忘川的重地，又有道兵护持，只怕自己身边的这位已经成了一堆劫灰了。
    片刻后，忘川河君惨白的脸上才微微转出些许血色，不过从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中依然可以看到心中的忌惮。
    那是一种天地发出堂而皇之的杀机后，渺小个体必须引颈就戮的绝望。
    威力倒在其次，真正让人绝望的是当下自身崩溃的心境，竟然生不出一丝丝的抵抗心理。
    那是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加荒缪更加天经地义的坐以待毙。
    “是天意杀机。”忘川河君的目光很不自然地和夏行对视了一番，心有余悸地说道，“应该是我方才无意间触碰到了天心禁忌。”
    “若不是这水晶宫救我，恐怕此刻我早已尸骨无存了。”
    夏行适时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自己能够提前知晓的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忘川河君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那根本不可能被碰触到的天心，为什么就被自己给撞了大运？
    一遭生死历程后，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触碰到的天心到底是什么！
    天杀，算是白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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