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幻境

    血液在脚下堆积，腥味久久不散。
    他木然地收割着这些异类的生命。
    是啊，只是其他不同的物种而已，杀死它们就像食肉动物肚子饿了要进餐一样自然。
    但，或许是因为已经和太多直立猴子打过交道的缘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觉自己开始可以理解这些猴子们的话语。
    “来自外星球的高等生命！”
    “形态会流动的怪物！”
    它们这样称呼自己。
    直立猴子们不再是一个个落单地出现，而是成群结队，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前赴后继地赶来送死。
    那些武器看起来都很新奇，其中有一些发射出来的效果就像烟花一样绚丽。
    话说回来，烟花——是什么？
    没等他继续思考，眼前出现了一个新的直立猴子。
    它有着柔顺而飘逸的黑发，皮肤白净，神色凛然。
    潜意识在提醒他眼前的生物很危险，他打起了全部的精神。
    “憎恨人类吗？”猴子问。
    renlei？猴子们的自我称谓么？
    憎恨倒也谈不上，只是感到厌烦而已，就和那些碍眼的蚊虫一样，看到的时候难免会想到“要是这些家伙都消失就好了”。
    “你感到好奇吗？想了解人类吗？”它继续问。
    【不。】
    【我为什么要去了解这些猴子在想什么？】
    他觉得有些好笑，伸出右手想要将这个大放厥词的“renlei”一巴掌拍成肉泥。
    但是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你想要了解人类吗？”
    他的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记住……”
    “记住你此时此刻涌现出的这份感情，永远也不要忘记。”
    【……想起来了。】
    以前也有个人这样对他说过。
    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他回过神来。
    对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对，没错……正如你所感受到的那一份，想要毁灭对方的厌恶。生存空间的争夺是无法缓和的，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对我们都一样。”
    “所以，不应当背叛自己的立场去帮助对方，否则……就是在对自己的同伴作恶。”
    看着她极其严肃的表情，秦陵忽地笑了。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他走上前去，盯着武芙蓉的眼睛，慢慢说:“我还以为，你比我更加有人性。”
    武芙蓉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平静。
    “看来我的杀手锏也被你破解了。”她淡淡地说，“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脱离的。”
    她研究了很久怎样将秦陵拖进幻境中，模糊掉他的自我意识。这一招她以往从来没有失手过，为了在秦陵身上也不出意外，她事先准备了很久，原本是想在找到武隆后，用幻境拖住秦陵，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这也是她之所以感深入虎穴的倚仗。
    事实上，这次也确实成功了。
    但秦陵竟然能中途清醒，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判断事不可为而及时脱身。
    “因为我比你强，强很多。差距过大的弱者所设下的陷阱，只不过是像玩具一样有趣的东西。”
    闻言武芙蓉冷笑了一声，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可一时又组织不起来反驳的话语。
    “你弄错了一点，我不会因为和那些动物共情，就感同身受地对人类这个种群产生厌恶感。”秦陵说。
    “我就是我，如果我去做某事，那只是因为我希望那样去做，而不是因为阵营、意识、立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怜悯地望着武芙蓉。“你呢？你现在所做的，真的是你想做的吗？”
    武芙蓉沉默了，但不出片刻，她又重新抬起头。
    “是，至少救出武隆确实是我想做的。”
    “救出之后呢？继续和他一起回到你们那个什么觉醒组织，充当随叫随到的打手？”
    说到这个武芙蓉有些愤怒，“你们呢？你们所谓的自救组织还不是一样！”
    “这个还真不一样。”秦陵摇摇头，“对岱宗他们来说，世界和平稳定就是最好的状态，如果没有搞破坏的存在，岱宗他们自救组织也不会去多事。可你好好想一想，觉醒组织的理念，和你的理念相同的吗？”
    他强调道:“不是武隆，也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武芙蓉愣住了。
    一恍神，身边的世界就像突然褪色又重新上色，展现在她面前的已不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境。
    一片幽深的竹林将她环绕。
    自己正躺在一块平坦青石上。
    “幻境？”
    难道秦陵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有点失败啊，自己并没能沉浸其中。她脑子里乱乱的想道。
    果然现在要挑战秦陵还是太勉强了。
    只是……
    “呜呜呜呜……”
    竹林深处忽然忽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武芙蓉很诧异地走上前去，看见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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