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扑街仔李成业

    写小说远远不是李成业曾经想的那样容易。
    以前，他觉得那些日更两章六千字的作者一天到晚都在偷懒。
    看完以后还要意犹未尽地点评一下：“水！太水了，简直尼斯湖大水怪！”
    现在他再也不敢这么做了。
    真正动笔开始写之后，他才发现以他一篇八百字作文要写一个小时的速度，一天能码两千字都不容易。
    两千字就是两个小时，四千字就是四个小时啊！
    于是他默默地把之前那些催更，和吐槽作者灌水的评论都删了。
    他开始废寝忘食地码字，在学校构思好今天要写的内容，回家之后把门一关，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畅想那个充满奥妙的奇幻世界。
    光世界背景设定他就写了五千多字，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勾心斗角的家族黑暗，他越写越兴奋。
    “斯巴拉西！我的作品果然非常厉害！就这世界观的庞大程度吊打那些小白文！”
    他有预感，他的小说会像那些热血动漫的主角一样，像一道光劈开这个浑浑噩噩的世界。
    一天三千字，这是他的极限。
    “没关系，我以质量取胜。”他安慰自己。
    一万字了。
    “天呐，我居然不知不觉写出了一万字！太轻松了！写小说太有意思了！”
    三万字。
    “不对啊，我怎么还没有签约？难道编辑们还没有审核到我的作品？”
    五万字。
    “不可能啊，这不科学！”
    他从各种论坛上了解到一些基本知识，各大网站都是交叉审核，到五万字至少已经有两个编辑看过他的文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一些人看看我的问题？”
    他开了个帖子把他的开头放出来，诚心地请教。
    有好心人路过，评论：“这写的什么玩意？没看明白。”
    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他按耐住想对喷的冲动，卖萌道：啊这……萌新一枚，真的不知道自己问题在哪里~求大哥指点一下（可怜）
    路人说：“铺垫太长，主角不突出，冲突不剧烈，垃圾文。好好看看大神们的开头都是怎么写的吧。”
    李成业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自己是应该学习一下大神的写法。
    虽然目前市面上小白文横行，但也有很多大神的光辉是无法被掩盖的。
    他又重新把自己喜欢的那几本书的开头看了一遍，然后拿来和自己的开头作对比。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的文，简直是种折磨。
    怪不得没读者来看……这水平连以前的自己也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熬夜把自己的开头改了，然后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
    总算不是一股脑丢设定了。
    还有一些没法修正的问题，他只能极力淡化，希望读者们不要太过于严格。
    但……
    七万字。
    他发现他还是想得太多了，根本没有读者会留言。
    八万字。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不适合写小说。写一篇动辄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字的作品和几百字的作文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对小说文笔的评判往往也不是看作者用了多少生僻辞藻或名人名言。
    九万字。
    他终于遇到一个活的读者。一名ID为【绕梁三日不绝】的读者给他投了一张推荐票，并且鼓励道：“其实还行，加油。”
    他热泪盈眶。
    李成业终于明白，被催更或者被吐槽太水其实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最悲伤的是连一个能互动的人都没有，全程像在玩单机游戏。
    十万字，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点下了申请签约。
    通过了。
    “编辑大大终于发现了我的才华吗？”
    这句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他颤抖着手，用自己的身份证认证了签约信息。
    他上个月刚满十八岁，比这一届的普遍年龄大一岁，因为当年读小学时入学晚了一年。
    怀着紧张万分的心情等待，晚上回家他终于看到了后台短信。
    【亲爱的作家，您好，您的签约资料已通过审核，请下载合同并进行检查，后续步骤请查看“合同检查”页面。请点击该地址：XXXXX……】
    他激动得一拍桌子原地蹦起来。
    “哐啷——”门外又传来了玻璃瓶摔碎的声音。
    听到响动，李成业方才还满脸兴奋的神色一瞬间愣住，而后黯淡了下来。
    房间里没开灯，客厅的光线从门口缝隙下透进来。
    李成业默默地看着那一线光亮。
    “你个废物娘们，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叫你做几个菜都做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然后就是叮铃哐啷一阵摔碗筷的声音，比刚才嗓门更大的吼声回击：“李大壮我告诉你！你少tm喝了几两猫尿就来发酒疯！我拉扯着儿子多不容易，你这做父亲的一天到晚的人在哪呢？！”
    “就他？”李大壮更怒了，“就他那成绩，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拉扯他？”
    门外粗重的脚步由远及近。
    李成业赶紧把刚才的界面关掉。
    “砰！”房门被很粗暴地推开。
    “啪！”头顶的灯骤然亮起，刺眼的强光下李成业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你在这干嘛呢？”
    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的男人走过来。
    “啊？！回话！”
    虽然这么问了，但男人实际上并不想听他的回答，吼完之后立马就是一巴掌。“老子辛辛苦苦赚的钱就是这么给你浪费的，啊？”
    李成业眼睛红了：“你就没有管过我的学习，以后也不要管！”
    是第一名还是倒数第一名都是一样的，他永远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就算不是学习成绩也会是其他方面。
    他只是个工具，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说说他们有多不容易，在外面受了气还能把负面情绪都宣泄到他身上来。
    瞧，养个孩子多划算。
    “嘿！你小崽子翅膀硬了是吧？”他噔噔噔地冲出去，又噔噔噔地拿着皮带进来，“没有我出去赚钱，你吃什么！”
    “啪！”一鞭子。
    “你穿什么！”
    “啪！”又一鞭子。
    李成业只是木然地承受着，一声不吭。
    这样的日子，要是能结束就好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