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于氏看着熊地主送过来的厚礼, 眼里冒着火热的光, 恨不得立即扑过去, 把这些宝贝全拢自个怀里。
    跟她有相同心思的还有不少, 却都多少要点脸, 有所顾及，神态要稍显隐晦些。
    财帛动人心呐。更不要, 这些各色礼品，是庄户人家累死累活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今个要不是施合了熊地主的眼缘，他们连见都不可能见到。点心酥饼的香味儿，绫罗绸缎的手感，头面首饰的耀眼，这一切, 都太震撼了！
    “四哥, 四嫂, 咱们家可真是太厉害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让熊地主送这么重的厚礼过来，她是不是做什么事情了？十里八村哪个不知道熊地主最抠门, 连地里的稻穗掉得多了些, 他都要站在田埂上破口大骂, 没点地主的体面, 忒家子气。这趟是怎么回事啊？送咱们家这么多吃的用的穿的, 打从我出生起, 我就没有见过这么多好物什, 还是咱厉害啊，四哥四嫂你们生了个好闺女呢，让咱们大伙儿都能跟着沾光享福，咱们老施家啊，自打有了这孩子，隔三差五的就在村里出风头，这下子啊，十里八村的不知道有多羡慕咱们老施家呢，得了这么些好东西，真是梦里都要笑出声来了。”向来看不上施丰年夫妻俩的于氏，今个这嘴巴哟，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话得轻快又风趣，心情好得没法形容。
    这话出来后，屋里的气氛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熊地主对可真上心呢，这些吃的用的穿的，我在镇里都没见过呢。听熊地主，都是特意去县城买回来的，便是自个的亲孙，怕也只能疼到这个份上来了。这孩子果然是有个福气的，才丁点儿大就能让四哥四嫂跟着享福，看得我都想生个像这般的闺女。”柳氏的脸皮到底没有妯娌的厚，虽心里馋得紧，也没直接出来，只是那眼神那语气都透露着她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迫切的……想要四哥四嫂开口话。现在没分家，即便收到了礼，也应该给各个房头都送些的。
    想是这么想，话可不敢出口，这要是传出去，非得把脸丢回娘家不可。但如果是四哥四嫂自己开口的，那意义就不同了，传出去，也只会施家和气家风好，一大家子处得特别好。
    吕氏也想话，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敢开口。婆婆没有话呢，她开口的话，就不太妥当。主要是，她怕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话里透了出来，哪怕只是丝丝缕缕，婆婆那般聪明，定能听出来的。
    可是这些物什，她确实想要！这可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无法拥有的。如今就在眼前摆着，怎么可能不心动。她要是穿着用这些上等衣料做出来的衣裳，回趟娘家，天呐，她都不用想像，就可以知道会是怎样的场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羡慕，嫉妒，眼红，就跟她现在似的，舍不得挪眼，摸了还想摸，想像着穿在身上会是多么的舒坦。
    吕氏想得都有些痴迷了，她缓缓的伸出手，再次朝着最近的衣料摸去。就是这触感，又滑又软。颜色也是分外的好看，正衬她的年纪，鲜亮明媚，穿在身上肯定也是非常适合的。
    “你们怎么都不话？都看傻眼了？”于氏见只有妯娌给她搭话，顿时就有些不高兴，连好性情都不想装了。“四哥四嫂，我这连晚饭都没有吃就过来了呢，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不得点着油灯吃饭，也太浪费了些，不如赶紧把东西分一分，分妥了，各家拿着各家的东西回各屋里去。”
    施善聪头个不同意，反正他年纪，但辈份却不算。“六嫂，这是熊地主爷爷送给的，是的东西，凭什么拿出来分给大家。”
    “善哥儿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凭什么？就凭我们是她的长辈，她得了好东西，难道不该给长辈们分分？哪有这道理。”于氏一脸鄙视的看着叔子。“善哥儿如果不想要，一会不要就行。”堂堂一个叔子，整天像条尾巴似的跟在侄女身后进进出出，真是丢人现眼。
    “要不要分给长辈们，也得看愿不愿意。她要是不想给，六嫂还想抢不成？”要施善聪整天跟着侄女，到底还是了点伶牙利齿啊，只是一般不会使出来而已。
    施笑笑嘻嘻的接了句。“我就不想给。”脆生生地，响响亮亮。
    “是熊地主送给的，不愿意，我这当娘的也不好来强的。”喻巧慧轻声细语的着话。她是不惧的，便是传出去了，于名声也没什么，她年岁还，豆芽似的姑娘，能懂什么，要也只会施家的大人，吃相真是难看，连孩子的东西都想要，便是再好，也得看愿不愿意给。
    吕氏虽然有点点心动，但她是个理智的人，且懂得分寸拎得清。一直没有开口话，是想看儿子儿媳是什么想法。“熊地主特意从县城买来送给的礼，自然就是她的东西，丰年媳妇你帮归置妥当，我看这些物什都很贵重，要不就去镇里，找个木匠打只坚固点的箱子，上把好点的锁。这事，明儿定会传得十里八村都知晓，你们要当心些，尤其是夜里。”
    农家的门户，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宅院，想要不声不响的溜进屋里行窃，难也不难，容易也不算容易，却还是有机会的。
    “怕啥，谁要敢来偷我的东西，我咒死他！”施叉着腰，一脸泼辣表情。
    村里就一个寡妇，且是出了名的泼辣，都她性子不太好，尖酸又刻薄，偏跟她处得还不错。
    焦氏扫了眼屋里的子子孙孙，沉声道。“热闹看完了，就各回各屋睡觉去。也都注意点，有不认识的靠近咱们家，贼头贼脑看着不对劲，就跟家里声，大伙儿警惕点。”
    “凭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东西。”于氏见得不到这些好宝贝，立即拉着张脸，话也变成了平时的调调。“谁爱偷谁偷去，眼不见心为净，没遇着事情不知道，遇着了事情才晓得，这看着木讷老实，是厚道忠憨，全是放屁！一个个全是肚里奸，没点手足情，还一家子呢，我看呐，在人家眼里，你们呐，也就是个屁。”
    柳氏忍不住也酸了两句。“四哥四嫂也是，不愿意给就直呗，拿着话，把一大家子人都当什么了，难道真给抢了不成。熊地主好歹送了这么些呢，摆了足足一个屋子，定也是想到咱们家人多，少了不够分，四哥四嫂倒好，真以为这就是送的呢。”
    “五伯娘既然这么，那咱们就去找熊地主话呗，问个清楚，到底是给我的，还是给咱们施家的。”施还不高兴了呢。本来是想各家都分点的，她又不是气的人，可瞅瞅这吃相这嘴脸，呸！不送就不送。
    “，你五伯娘六伯娘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较起真来了。”吕氏笑吟吟的和稀泥，心里却在滴血，嫉妒的要发疯。竟然不分！难道一点都没有？“这妯娌俩自来就是这样，嘴巴没个遮拦，隔三差五的都对骂两场，咱们在东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呢，你跟她们置什么气。年纪气性就大，将来嫁人了，可怎么办呢，一大家子住着，总会有点磕绊的。”
    扬氏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四弟丰年媳妇，我们先过去了。”
    她原本也以为，这么多物什，多少会各家都分些呢，结果，没想到妯娌会这么话，会拒绝的这般干净利。倒是让她生出些羞赧来，脸皮子都隐隐有些发烫。她刚还想着，大儿子今年十五，正好这些衣料里，也有几块适合男子穿的，她想着，要是各家都分点的话，别的不要，她就拿块衣料就行。
    “眼皮子这么浅，想要就自己挣去，好意思拿辈的东西，没脸没皮的货色，一天到晚跟只搅屎棍似的，出来的话全是喷粪。娶了你进门，就是施家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焦氏生气极了，又不好冲着辈发火，只得拿挑事的源头话，正好向来看六孙媳不入眼，给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不长记性贱玩意，就是条狗，打骂几回，它也知道好歹，你看看你自己，连只狗都不如。”
    要是平时于氏也就忍了，她怕，她畏惧施婆子，更主要的是，很多时候她理亏，但这回她觉得，自己没错，底气足，还因为分不到好东西，心里委实愤怒怨恨，再被施婆子这般当众不留情面的谩骂，情绪被激到了顶点，整个人处爆发状态，哪里有理智可言。“你个老不死的，我忍你很久了，就知道仗着辈份大，满嘴刻薄毫不留情，都是娘生爹养的，我是贱玩意儿，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个老不死的，你怎么还不死啊，我是夜也盼日也盼，就盼着你早点儿死，这个家早点分，分了一干二唔唔唔唔唔……”
    施安平反应稍慢了些，他没有想到，媳妇竟然连奶奶都敢顶撞，还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顿时就吓出身冷汗，赶紧捂住媳妇的嘴巴，强行拽拉的往门口走，眼睛盯着地面，都不敢看屋里的人。
    正站在首饰盒旁边的施妹，见屋里人都望向门口的爹娘，伸出爪子飞快的往盒子里抓了把塞进衣兜里，噔噔噔的就追着爹去。
    “站住施妹，你敢偷我的东西！”施余光看见了，大声喝了句。
    被六儿媳气极的焦氏，当即就抓住了跑到了自己面前的曾孙女，狰狞着脸，狠狠的甩出一个巴掌。
    瘦的施妹被太奶一个巴掌甩到了地上，塞进衣兜里的玉珠坠子也随着掉到了地上。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爹——！”
    施妹的一声大哭，尖锐刺耳，惊天地动，张大的嘴巴，少了一个上门牙，还在流着血，血淋淋的红色，分外的刺眼。
    施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