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自由自在

    田大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而钱阿香，好像认为自己已经是田家人。所以，对于田大佑的行踪，钱阿香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没有一儿半女，自然希望家有家的样子。
    打认识田大佑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围着他，让他带她去田家。
    可田大佑说，田家住的地方比这破船还破旧。
    其实，这个村子也不止田大佑一个人对她有意思，有好几次，几个男人站在岸上对她吹口哨，其中一个还问她要不要上岸来。
    “百里庄骗子很多，你可别随便上岸，免得被人卖了。”
    幸好田大佑出门前有仔细叮嘱过她。
    所以，任凭那些男人三五成群地对她各种暗示，她也不会上当。
    因为她是田大佑的老婆。
    田大佑已经承诺过她，等有了钱，八抬大轿把她迎娶进门。
    她这个年纪，还指望什么呢？
    钱阿香已经四十岁。如果有了儿子或者女儿，她早已经快快乐乐地当上了奶奶或者外婆。
    她十八岁成婚，三十八岁守寡，那个打渔的丈夫，她也不知道来自何方。
    因为不知道，所以，在他死后，只能无处可归。
    好在，还留下了一条破船和一些铁币。
    那些铁币，她是打算作为自己的嫁妆。
    前几日，田大佑同她说，自己想要开一家店，可惜手里没有什么钱。
    她知道他没有什么钱。
    大女儿去了别家当丫环，二女儿好吃难做，老娘也没什么劳动力。
    他都告诉过她。
    “大佑，如果我有钱就可以帮你了。”她迟迟疑疑地说。
    田大佑的表情很欣喜。
    可能，他以为她会立马拿出一笔钱。
    “是啊，是啊，如果你有就好了。”他迫不及待地说。
    “我——”她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跳。
    “我只有这条破船了。”她说。
    因为她也打不了什么渔，所以这条破船也给她带不了什么。
    不过，这条船，现在是她的栖身之所。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动它。
    “算了吧，娘子，这船咱还要睡觉呢。”田大佑也没赞成。
    开店的事没能顺利进行，田大佑似乎不太开心。
    但是，他并没有埋怨她。
    钱阿香觉得自己并不在乎田大佑有没有钱，关于田大佑的家庭背景，她也不想作过多的询问。
    他偶尔会伸手找她要几个铁币，她也给。
    当然，她的付出也并不是没有回报，田大佑偶尔也会带铁币回来。
    “我爹死得早，我大哥也死得早，我又要照顾我娘，又要照顾女儿，还有侄子侄女一家”田大佑对钱阿香说。
    哄骗这种守寡的女人，他只需要稍微动一下心思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慢慢来，日子总会好起来的。”钱阿香安慰他。
    田大佑装着很感动的样子。
    关于钱阿香的背景，他早就通过一些赌友了解的清清楚楚。
    据说，早些时候，她在上游。
    如果不是因为欠了太多赌债，他也不会费尽心思地讨好这个丑女人。
    虽然有人嘲笑他找了个老女人，但是，他不在乎。
    钱阿香当然有钱。就算没有孟陈两家有钱，也好过他田大佑。
    如果没有钱，一个女人，打不了渔，靠什么生活？
    如果没有钱，她为什么开口就让他接老娘和女儿到船上生活？
    前不久，他回了一趟家，本来想骗那个傻傻的二女儿回家，结果，小花和奶奶都不见了。
    “你再走，你再走回来了就别想见到我。”老娘这样骂过他。
    当然他根本没有把此话当真。老娘骂她的时候通常就只有几句话。
    “你走了就别再想见到我。”
    “你个遭刀砍的！”
    “滚！”
    他如果把老娘的话当真，恐怕很多年前就已经无家可归。老娘是什么话都会骂出来，但是，只要他回家，翘上二郎腿，嚷一声：“娘，我饿了。”不出一个时辰，一碗可口的面汤就端到了面前。
    “喝喝喝，呛死你个畜生！”老娘递上碗的同时又会骂一句。
    “老娘，我死了，谁给你送终呢？”他咧嘴笑。
    有些时候，为了找老娘要几个铁币，他还会挨上老娘的两棍子。
    桑树枝的条，打在身上很疼。
    娘会挑地方，专挑屁股打。
    他从十几岁就被桑树条打屁股，一路打到三十多岁。
    “你的脸啊，比城墙还厚!”老娘一边打一边说。
    虽然他不喜欢挨打，但是，当老娘动手打的时候，他通常会保持站立原地的姿势，一边咧嘴，一边用手捂着屁股。
    “哎呀，娘！哎呀，娘！”
    他的叫声，往往会让娘很快就放下桑树条，心疼地问：“儿子，娘是不是打疼你了？”
    妹子下落不明，娘就他一个儿子，打死了的话，娘就无后了。
    所以，他一般就只会挨上两三棍子。
    娘肯定也有私房钱，可就是不愿意告诉他。
    比如，她每隔几天就要烧香拜佛，这钱从哪里来？
    爹去世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房和地，如果不赌，那钱足够他用一辈子了。
    爹那么宠爱娘，没理由不给几个子儿。
    他知道娘是在提防自己，因为当年他随意就卖了属于自己的房和地。
    她肯定是想自己掌控那些钱。
    “儿子，你再这样，娘死了连棺材都没有。”老娘哭啼。
    他倒不在乎娘死后是不是有棺材本。
    俗语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她骂自己的时候中气十足，打自己的时候手高高举起，一看就不像是会马上死去的人。
    “娘，死还远着呢！”田大佑非常不悦地回应。
    “早，早个屁！你看人家陈老爷，才四十八岁的时候就订做了棺材在家放着！多有面子！”
    老娘摇摇头，又气呼呼地：“咱是不能和陈老爷比了，做不了上好的棺材，但是，松木棺材你得给我做一副吧？”
    他见过陈富贵家的两口黑木棺材，厚厚的，很结实。
    棺材做好的那一天，陈富贵老爷让人在家门口放鞭炮，吹唢呐，吸引了很多人前去观看。
    不少老人看完以后，都是啧啧称赞。
    “娘，你放心，等我赢钱了，买一口比这个更好的棺材孝敬你！”
    他拉起老娘的衣袖，慢条斯理地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