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血浓于水（2）

    “等等，芬儿，你确定你婆家人不找你理论？”爷爷忽然冷了脸。
    “她敢？就冲着把只瘟鸡弄来害我，就够我不搭理她一百回的，爸，妈，是你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你们老了，我若是不管不顾，那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了？”叶永芬快步上前夺过爷爷手上的蒲扇，慢慢悠悠地一边帮爷爷捶着腰一边帮爷爷扇风。
    奶奶转脸回头，高呼：“还是咱芬儿孝顺，芬儿，快过来，帮妈揉揉腿。我说，芬儿，妈觉得你爸说得也是，那老太婆尽管不好，看在小李份上，你也得去看看才是!总不能让你嫂子管着。老头子，你自己能走，让芬儿扶我一把嘛！”
    叶永芬也不答理，自顾一下一下地帮爷爷挥着蒲扇。
    子晗散漫地盯着姑姑一点一点地抹着爷爷额头的细汗。
    她有点后悔，母亲竟给了她这么个差事！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跟姑姑沾上边。
    这种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的感觉让她忽然觉得比改造、劳、改、犯还困难！
    “爸、妈，你们……”远远地，郑岚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过来。
    不用说，母亲一定给小叔送食品和药了！
    “大嫂，你这是要去哪啊？”一瞅上圆鼓鼓的包，叶永芬放下手里的蒲扇，快步迎了上去。
    没等郑岚发话，叶永芬接了话茬：“嫂子，我想接咱爸妈回家，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可不，你家热的！”
    叶永芬说着话，却一刻也没离开郑岚手里的包。
    感觉应是稀罕宝贝，凑上去小心地闻着。
    一闻不打紧，心里倒是有点奇怪。
    “纯而又纯的中药味啊！”
    “芬儿，你事情多，还是自个忙去吧！”郑岚慢慢说着，轻轻拉了一下叶永芬的衣角。
    “永才的事，千万别跟爸妈说，老人经不起.......”郑岚的语调极轻。
    抬眼，郑岚笑着：”瞧，子新这孩子，书都忘了，我帮他跑一趟！“
    “那怎么成？孙儿学习要紧！子晗，放奶奶下来，你就辛苦跑一趟，孩子学习可不能耽搁！”奶奶急忙接过话茬。
    “那是，大嫂！孩子学习要紧！”叶永芬跟着仿佛心神领会，却又不确定地摇头。
    “晗，你送过去吧！别让你妈跑得辛苦，一个人管着一大家子，也是累啊！爷爷奶奶没事溜达溜达就好！”可不，爷爷说话了！
    “也是，孙女，别在太阳下晒久了，我看，这事儿就交给你姑姑吧！“奶奶感觉永芬姑姑没啥事儿。
    “妈，新儿他，可不太喜欢我，我送过去，怕是他得扔了！”叶永芬低弱着语调。
    “瞧瞧，这才是重点，芬儿，爸可是说了，新儿那么小，怎么也不喜欢你？看来，这个世界，能答理的人也就晗和你妈了！“爷爷慢悠悠地盯着叶永芬。
    显然，这阵子，她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差劲！
    难得晗这孩子不计较她，还不是孩子喝墨水多，教育得好，努力地想把她往正道上引啊！
    让小辈引正道怕是羞还不知羞？
    “妈，给点给点钱！我这就给您送去！”子晗忽然可怜巴巴地伸出小手。
    “妈没有给你？”郑岚若有所思地盯了一眼叶永芬。
    叶永芬抬眼看天，一把扶着母亲，快步走着。
    “芬儿，你这是让妈心脏病犯啊！啥事走得这样急？”奶奶不满地唠叨。
    “您老眼昏花，马蜂窝都没看到！”叶永芬接了一句，慢慢抓紧肩上的包。
    “芬儿，芬儿，你倒是帮我捶捶背啊！”爷爷不急不慢地扇着蒲扇。
    子晗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可不，她想努力改变的人啊！怎么一点都好不了了？
    世界上，有哪种药能让姑姑脱离钞票的诱惑呢？
    看来，自己这么多的努力怕是白费了！
    想着这样的钱开眼病患，怕是医学教程里很难寻觅。
    老实说，这个顽固病患子晗真的有种无力感！
    母女俩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
    “过来，子晗！”爷爷慈详地笑着，伸手从衣袋里抓了一把毛票。
    没等子晗摆手，叶永芬忽然停了下来，飞人般速度冲了过来。
    “爸，给我！我帮您买药去！”叶永芬伸手就去接。
    “姑，咱妈给我的钱呢？”子晗忽然上前一把摁住叶永芬的肩。
    “大嫂，你有给我钱吗？大嫂，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了？”叶永芬努力镇定地摇头。
    肩头一阵阵吃痛，却故作面不改色，镇静异常。
    “子晗，对姑姑尊重点！”郑岚息事宁人地高叫着。
    子晗这才慢慢收手。
    爷爷抬眼看着叶永芬，慢慢说着：”芬儿，看来你真是财迷心窍了！你觉得，爸还对你的未来充满希望吗？“
    “妈，你看爸这样说我！我真的什么也没拿啊！”叶永芬轻轻摇着母亲的手。
    奶奶也不理她，让她心底一阵子不爽。
    “都是我，身子弱，妈，您腿脚不便，我背你吧！”叶永芬忽然就有觉悟了！
    若是母亲再不向着自己，怕是真的要完了！
    嘴上说得硬气，心底却没有勇气，毕竟，背上母亲可不件轻松的事。
    还不晓得要背多久。
    刚才怎么的，就表现不好了？
    “爸，妈，这大热天，不在家歇着，要去哪儿？”郑岚一脸茫然。
    “本来，要去看看芬儿亲家陪个礼，可不，爸倒是觉得先去乡下看看！”爷爷慢慢说着话。
    再不能给永成家添烦了，永才一家已让他们家够忙的了！
    郑岚低头沉思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抬眼：“爸，永成正在跟领导谈离职的事，等这事儿结了，让他好好陪你！”
    “什么？”爷爷忽然拉高了嗓门。
    “子晗妈，你再说一遍，永成工作好好的，怎么就下岗了？”奶奶忽然惊惧地大叫。
    郑岚轻轻摇头：“他还是不想让我做饼卖！”
    “我就说嘛！大哥这样的土豪怎么可以在学校里混呢？大嫂，快说说，大哥要去哪家公司高就？”叶永芬春风荡漾着笑脸，一把抓住郑岚的手：“大嫂，咱找哥去，让他也带上我！”
    盯着脚下的路面，郑岚眼帘低垂。
    “不成！不成！咱孙儿还得他大伯管着，他这人一走，茶就凉了，还有谁管咱孙儿？岚，你跟他说说，别做傻事！这都奔六的人，可不作兴跳草，若是跳不好，可就摔跟头了，妈不同意，无论如何，不许跳草！”奶奶忽然用力抓着叶永芬的衣领，坚定地摇头。
    “成天就知道盯着你孙儿，那孩子他爸妈不会管啊？嫂子，别理咱妈，重男轻女！哼！”
    从叶永芬的鼻子里冒出的哼哼还真是奇怪，她几时这样评价过自家母亲？
    奶奶自顾觉得不妥，压根不研究叶永芬的话！
    “芬儿，自己回去找杆秤，爬上去秤秤自己几斤几两！”爷爷没好气地盯了一眼叶永芬。
    “老头子，你倒是嚷嚷啥？芬儿都瘦成这样，你还让她减肥，我看你倒是给我跳广场舞去！不过，岚，你可得拦着永成别做糊涂事！”奶奶白了一眼爷爷。
    爷爷斜眼盯着奶奶：“老太婆，你倒是终于英明了一回，永成压力那么大，这个家总让他一个人背着，你说对不对啊？芬儿，我说，若不然，你也帮你哥一把，当年，你哥可是帮了你不少啊！”
    “爸，芬儿过得也不容易啊！瞧，妈把我抓得都透不过气了！”叶永芬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奶奶硬气气地从叶永芬的背上滑了下来。
    身体跟着慢慢地晃动，郑岚快步奔上前，一把扶住。
    “大嫂！”叶永芬意味深长地盯着郑岚：“我看咱大哥就是一土豪，你在家做饼也就是让自己心灵愉悦，我看倒不如把饼摊搁我那儿！话说你家也不差这个钱！”
    子晗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掏出一张硬纸。明明是8千，咋就又变了十八万了？
    “晗，你不是说好跟姑一伙的吗？”叶永芬的脸色慢慢发白，伸手就要去抓。
    子晗轻轻揉了揉眼睛，跟着，所有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芬儿是不差钱！也好也好！妈倒是放心了！”奶奶一只脚踮着地面，身体晃晃悠悠的。
    “妈，您也真是！我在银行可也拿了好多贷款啊！”叶永芬不开心了！
    “岚子，告诉永成，爸不同意，办法终归是有的，别逼自己，芬儿，赶紧去找车，咱先下乡再说！”转脸，爷爷手背身后，慢慢地踱步。
    叶永芬蹭蹭地跟了上去。
    “芬儿，背一下妈！”奶奶高叫着。
    “妈，不是有子晗吗？她背着您！”叶永芬头也不回。
    子晗站在原地，淡淡望着远去的姑姑，话说，跟着长辈混真是无趣得很。
    “我说，大儿媳妇，永成的工作不管怎么样得保住，爸决定了，反正那乡下房子拆不了，咱就住乡下去，你们把房子退了，咱再好好想主意！”爷爷慢慢说着话。
    “爸、妈，那哪儿成？我反正没事，照顾你们也方便！”郑岚坚定地摇头。
    “妈觉得也是呵！天气热，做饼也辛苦，你们俩管着永才一家子，还管着我们两个老人，妈跟你爸身体还硬朗，乡下空气还新鲜，孩子，你们就定定心地管管我那大孙子，永才两口管不好孩子，新儿放你们这儿，妈放心！爸妈手里还有点退休金，也可以贴补一下，别让永成下岗啊！“
    叶永芬忽然停下来，慢慢靠拢来。
    可不，还是大嫂厉害，把爸妈都收得服贴了！
    她忽然蹲下身，狠狠背起奶奶。
    ”妈，您要去哪儿？闺女背你！“永芬姑姑把包往胸前挪了挪。
    ”芬儿，你小心点，别把你妈腰闪了！“爷爷根本不同情她。
    没人帮她说好话，一向帮着她的子晗，也不理她，她这样充好汉得多久？
    罢了！为了能把父母争取过来，咱拚一回又如何呢？
    子晗淡淡地盯着姑姑，她不知道，能用多久时光，才能让姑姑不做钱开眼的财迷精啊！
    但见永芬姑姑东倒东西歪地背着奶奶一颤一颤地走，子晗扶着爷爷慢慢跟在身后，郑岚意味深长地看着远方，未来的路尽管走得艰难，只要能得到理解也就够了，既然当了老大，就得有老大的范儿。
    她慢慢走上前，拍着自家女儿一下：“去，换换你姑，久了，怕是她吃不消了！”
    子晗终于不再向着姑姑，自顾从容地扶着爷爷慢慢地走。
    爷爷慢慢看着远方，慢悠悠地捏着蒲扇，拉着子晗的手，却不说话。
    “爷爷，您最近还在下棋吗？”子晗努力调和着气氛。
    “那是当然，爷爷最近还跟着广播学了几套健身操......”看着子晗无邪的双眼，爷爷爽朗地笑着。
    “三儿都那么背了，你还有心事！死老头，老糊涂！”奶奶自个嘀咕：“你那个溜狗的女相好，咋就不见了？”
    子晗忽然明白过来，奶奶的耳朵其实很好啊!
    还是最近妈照料得周到啊!
    回首，盯着慢慢远去的瘦瘦的背影，子晗心底忽然一阵酸涩。
    是的，她就是这样地在巷口，默默地回首，看着母亲慢慢地从年轻美丽的岁月里一步一步走向日渐老去的中年时光。
    可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她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打了电话给高莉，张大妈的眼睛手术很成功！
    她这才放下心来。
    眼下，再去工作怕是不太可能了，能够多陪着爷爷奶奶，也是做晚辈的福份！
    抬眼，叶永芬终于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我说晗，晗宝贝，晗侄女，姑真的背不动了！你帮姑姑背一会行吗？”叶永芬一脸诚恳。
    ”芬儿，妈自个走一会，临了，你再背妈一小会儿！“奶奶说了一句。
    ”妈，我这身子骨，可比不上晗那孩子......“叶永芬噘着嘴。
    “晗那天下水救你，发了高烧，妈可是听说了......”奶奶也不依不饶。
    “可是，我这小身子也弱啊！”叶永芬低低着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