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人间恶魔

    周六早晨，唐九阳和苏包五点多便出门了，在早餐店买了包子和粥，开到高速公路入口处停了车，把早饭解决了，随后便上了高速公路。大早上的，路上没几辆车，因此唐九阳开得特别顺。萧七人在南京，所以两人要开到南京去见他。常州离南京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
    开头的一个小时两人几乎没说话，只有车里班得瑞的轻音乐一首接一首地放着。苏包一直都在默默地看向窗外，唐九阳则是一边开车一边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他在想到底要怎么和苏包说有关萧七的事情。虽说萧七的身份比较复杂，但这不是让唐九阳头疼的，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他要怎么说才能让苏包不反感。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什么都不解释把苏包带回事务所时，苏包满肚子的不情愿。
    路程下来一半，唐九阳也差不多在脑子里把语言组织完了，正当他要和苏包说个明白时，一转头却发现苏包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包……”唐九阳盯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郁闷地抓抓方向盘。
    于是等苏包一觉睡醒，车已在城市中穿梭，窗外是热闹的大街。
    “我们到哪儿了？”苏包揉揉眼问。
    “市中心。”唐九阳闷着一张脸。
    苏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摆一张臭脸？”
    唐九阳撇撇嘴。他憋了满肚子的话，最后只能化成不断呼出的二氧化碳。你知不知道当憋了满肚子的话想和对方说可偏偏又不能说时，那感觉有多难受，就跟便了秘似的。尤其是他这种微微有点话痨倾向的体质。
    苏包满头雾水，他睡觉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儿了？
    “萧七在这附近有个茶楼，我们去那儿找他。”唐九阳最终也只说了这一句话，还有一点点路就到，要说也来不及了。
    苏包点点头，一脸平静的表情让唐九阳来了好奇心：“包子，你没什么要问的？”
    “我在等你开口啊。”苏包随口扯了一句。
    “……来不及了怎么办？”
    “那就不要说。”苏包回答得很干脆，他是没什么要问的，萧七和唐家是什么关系到时候他自然会知道。只是苏包不知道，他这一句却是让唐九阳郁闷得要死。好嘛，辛辛苦苦组织了一小时的语言就这么灰飞烟灭了，连渣都没剩下。
    说话间，车已在泰兴茶楼门口停下。两人下了车，迎面就有一个粗布衣衫肩上披着块白色粗布的人走了过来。
    “唐公子来了？我们掌柜的不在，要不先带您的朋友坐下喝杯茶？”
    唐九阳一时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小张，你们茶楼又搞的什么鬼？”张大树无奈地摇头：“还不是大小姐的主意，她最近迷古装剧，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九阳和苏包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两人惊了一把。桌椅全部换成了方方正正的八仙桌，长长宽宽的长凳，入口处有一木制柜台，边缘不乏摩擦的痕迹，看起来很是古董。再一看店内的服务人员，男的清一色如张大树一般的小二装扮，女的则是淡黄色的旗袍。
    张大树端着盘子走过来，看见唐九阳脸上惊讶的神色，解释道：“本来大小姐是打算让女的都穿汉朝襦群的，只是后来考虑到穿襦群上茶不方便，有些人会踩到裙子，于是就换成了旗袍。”
    “那丫头敢不敢再夸张点。”唐九阳扫了一圈四周。各种东西都换了，估计花了不少钱。
    “大小姐一向这样，掌柜的也宠着。不过店面重新装修了之后，倒有不少人冲着这风格过来，最近生意比平常红火了不少。”
    “那她还立功了。”唐九阳一笑。
    “算是吧。”张大树点点头，又问：“二位公子是去楼上雅座还是就在这？”
    唐九阳转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笑道：“你这掌柜的，公子小姐的，一口一个说得挺顺溜啊。”
    张大树略微尴尬地笑笑：“这不是最近习惯了吗。”唐九阳点头，转而问向苏包：“包子，我们上楼等还是在这儿？”
    苏包看了看四周吵吵嚷嚷的环境，道：“上楼吧。”
    “好，二位随我来。”张大树听后便走在了前面领路，将两人带到了二楼一个雅致的包间，又将茶沏好，端上来几碟小点心，张大树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又进了来，看向唐九阳道：“我忘了说，今天大小姐会过来，你要不要——”
    唐九阳一惊：“别！千万别告诉她我在这儿！”
    “好。”张大树含笑点点头，将门关上。
    苏包抿了口茶，看了看唐九阳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转而看向窗外。他如果没记错，两人口中的“大小姐”应该是萧七的孙女，好像是叫……萧冬晴？小名似乎是叫腊妹子，因为是在腊月生的。
    忽然屋内响起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苏包回眼看向唐九阳，奇怪地问：“你在干嘛？”
    “找藏身之地！”唐九阳头也不回地道，在整个屋内到处转，到处翻。
    “那个萧大小姐有那么可怕？”苏包一愣，虽然从小就认识萧七，但对于他的这个孙女，他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到现在……苏包想了一下，他好像还没有和萧冬晴见过面。
    “你不知道，”唐九阳从窗帘背后冒出头来，面带惊悚：“那简直是人间恶魔！”
    “有那么夸张？况且你不是和那个人说，不要告诉她你来了吗？”苏包问。
    唐九阳摇摇头：“那个大树墩子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快，包子帮我看看，会不会被发现？”
    苏包上下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一双脚上，淡淡道：“脚，露出来了。”
    “啊？”唐九阳低头看看，扯了扯窗帘抱怨道：“怎么这么短！”
    苏包在屋内扫了一圈，掀了下桌布，随后看向唐九阳，一指旁边的矮凳：“把那个搬过来。”唐九阳立刻会意，把矮凳搬到桌子底下，随后弯下身，钻进桌布里，蹲在了矮凳上。
    “怎么样包子，看不看得见脚？”
    苏包起身站在各个角度看了看，最后点点头：“看不见了。”话音刚落，身后的门猛地打开，一下把他撞到桌子上。
    “啊！”萧冬晴一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你没事儿吧？”
    苏包扶着桌子，扯着嘴角摸了摸后背疼得发麻的肉，随后打量了一下一身休闲服的萧冬晴，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长这么苗条还这么大力气，果然是恶魔。
    “那个……”萧冬晴看着苏包，心里有些不安，她是从张大树嘴里套出唐九阳在这个房间的，于是很激动地冲过来了，可没想到居然撞到了一个陌生人，看着似乎和她差不多年纪，难道是唐九阳的朋友？
    “你不要紧吧？”萧冬晴再次问道。
    “没事。”苏包淡淡地回道，坐回了椅子上，瞥了眼萧冬晴。大眼樱唇鹅蛋脸，长得倒是个美人坯子。
    萧冬晴听到“没事”后安了心，在房间内看了一圈，疑惑地一皱眉，随后看向苏包：“帅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听到这句，躲在桌底下的唐九阳顿时心一紧。
    苏包点点头。
    “你认不认识唐九阳？”
    “不认识。”
    萧冬晴听后，觉得很可疑，明明小张告诉她在这儿的，而且她在楼下也看到了唐九阳的车。“你真的不认识？”萧冬晴继续追问。
    “不认识。”
    “可是……”萧冬晴突然看到了桌上的两杯茶，眸子里闪过一抹猜疑：“这桌上怎么会有两杯茶？”
    “等朋友。”苏包说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朋友难道不是唐九阳？”萧冬晴不死心地追问。
    苏包抬眼，淡淡地看着她，未语。
    萧冬晴被他看得全身发冷，同时脸上又有些烫。苏包本来长得就挺好看，此时没有任何情感地盯着她的双眸，无端的让她感到巨大的压力。
    “真的不是吗？”但萧冬晴从来都不是肯轻易低头的人。
    苏包依旧不语，眼神如古井无波，又像没有云彩的天空，清冽，却也淡淡的。
    “……那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萧冬晴有生以来第二次主动服输了，尴尬地笑笑，便离开了房间。
    等人走定后，唐九阳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包子，你太腻害了！”在确定人已经走远之后，唐九阳乐得从背后给了苏包一个熊抱，一时激动得普通话都没说标准。
    “噗……咳咳……”苏包此时正喝着茶，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扑口中的茶尽数喷出，拿纸巾擦了擦嘴同时朝唐九阳瞪了一眼。
    唐九阳干笑两声，拉凳子坐了下来。“包子，刚才她是主动离开的？”
    “嗯。”苏包挑了块桌上的糕点放到嘴里，嚼了两下发现味道还不错。
    “真的啊？”唐九阳特稀奇地又问了一句。
    苏包瞧了他一眼：“什么真的假的，你们俩废话怎么都这么多？刚刚你不是在底下听着的么，她问了两句我没答他就走了。”
    “别把我和那女人扯一块啊，我们俩不一样！”唐九阳立刻为自己打抱不平，“我是觉得特稀罕，能让她服软的人可没几个，据我所知，你是第二个。”
    苏包挑挑眉：“那第一个是谁？”
    说到这唐九阳突然得瑟起来：“当然是本大爷了，想当年我路见不平英雄了小屁孩，之后我要送她回家，谁知那小屁妞还不领情，偏嚷嚷着说要去游乐园，最后本大爷在大街上把小屁妞给吼了一顿，然后拽着她的花裙子把她拖回了家。”
    “……你拽人家裙子？”苏包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唐九阳一见苏包眼神不对，急忙解释：“不是啊，她裙子底下穿着裤子呢！”
    “……”
    “她多大？”苏包问。
    “十九，今年也高考。”
    苏包点点头。
    此时，一楼大堂里，张大树忐忑地在柜台前拨着算盘，忽然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踏下来了，顿时浑身肌肉一紧。
    “树墩子，”萧冬晴走到柜台前，板着一张脸，“唐九阳怎么不在房间里？”
    “那可能……可能是先走了，呵呵。”张大树抬起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萧冬晴眯了眯眼：“那房间里的人是谁？”
    “啊？你说哪个？”
    “长得挺帅的那个冷脸男。”萧冬晴想了一会儿，说道。
    张大树一愣，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估摸着萧冬晴说的就是唐九阳一起来的人。只是这个形容……张大树大胆地猜测，萧冬晴是在上头碰上钉子了。
    “我不知道。”既然否认了，那干脆否认到底。
    萧冬晴纳闷了，看看店外，唐九阳的车子还在，那人会到哪儿去？想来想去，萧冬晴还是觉得在刚才那个房间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一想到房间里坐着个大冰块，萧冬晴就不想上去了，以她这火爆脾气去和问一句三不回答的人交谈，绝对是挑战极限！
    正说着，萧七忽然从外面走进了店。萧冬晴见了，立刻开心地迎上去。“爷爷，您回来了。”
    萧七疼爱地摸摸萧冬晴的脑袋，笑着：“晴晴周末要到哪里去玩？”
    “爷爷，唐九阳来了。”
    “哦？估计是有什么事儿吧，他人呢？”萧七问。萧冬晴幽幽地看向张大树：“你问树墩子呗。”
    萧七遂看向张大树：“小阳人呢？”
    “呃……”张大树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要说吧，那不是和之前的矛盾了么？他要是不说吧，万一误了什么大事……权衡利弊之后，张大树咬咬牙：“他在楼上墨梅间，带了一个朋友来。”
    “果然是这样，我就猜那个长得挺帅的冷脸男和唐九阳是认识，他还不承认！”萧冬晴一挑眉。
    “长得挺帅的冷脸男？”萧七愣然，随后笑了：“什么人能让你这么形容？”
    “就楼上那个，爷爷自己上去看吧。”
    萧七心里忽然冲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小阳的朋友，长得挺帅的冷脸男……还有昨晚的那通电话……该不会——
    萧七一惊，连忙抬脚往楼上走去，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他可真得和苏老头子商量商量，这两个人万一碰上头可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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