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楼

    看书？
    少爷竟然想要看书？！
    这怎么行？
    “少爷，您这是要吓死奴婢！”
    “此事万万不可！”
    “您、您还是斗蛐蛐吧，老夫人看着您斗蛐蛐方能安心。”
    “至于看书……”
    翠红心想你都识不了几个字，看什么书啰？
    “看书还是算了，伤神。”
    陈富那双修长的眉微微一扬，嘴角微微一翘，收回的视线在了餐盘上。
    一盅燕窝。
    一碗粥。
    一个煮鸡蛋。
    还有两碟菜。
    肚子有些饿了。
    饭得先吃。
    陈富用饭，翠红站在他的身后还在为他刚才的那句话惊诧——
    少爷因被迫读书不惜从书楼的第三层跳下以寻死！
    还好少爷福缘深厚，这临安城那么多的郎中都断定他死了，他偏偏自己活了过来。
    老夫人，活着就是最好的。
    即安……他已富，多求一分都是莫大的罪过。
    可现在，少爷竟然不喜蛐蛐而想要看书！
    翠红心里又莫名一慌。
    少爷的脑子似乎出了问题，这件事呆会得向老夫人和老太爷禀报才行。
    “吃饱了没有？张大夫饮食需以清淡为主，食七分饱即可。”
    “嗯，明儿个早饭再给我多加一个蛋。”
    “……好。”
    翠红收拾了碗盏，转身正要离去，却又止步回头了一句：
    “少爷，要不呆会奴婢去给少爷请个戏班子来给少爷唱戏如何？”
    陈富摆手：“不用，你去忙吧，我再坐会。”
    “……好。”
    翠红抬步离去，陈富再次梳理着记忆。
    记忆中有用的东西并不多，却也可以确定这不是自己曾经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的某个朝代——
    虽叫大周王朝，却不是姬姓的天下，自然是没有周文王姬昌周武王姬发的。
    它是女皇陛下的！
    女皇陛下姓周，开国仅十六年余。
    至于其它，原主的记忆中便没有了。
    陈富起身，转身，也离开了凉亭。
    还没有适应这柔弱的身子，他走得有些慢。
    走过照，跨过那道月亮门。
    四处依旧寂静。
    循着脑海中对那处书楼的印象，他出了南院的大门。
    大门的左边有一间耳房，那便是门房老黄的居所。
    耳房的屋檐下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记忆中老黄几乎成天都躺在那把椅子上，一边就着花生米沽酒一边双眼无神的望着远方的天。
    一年四季皆如此。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想什么。
    那是一个孤僻的人，与原主的交流几乎是没有的。
    他似乎就是在履行着门房的这个职责，可现在看来他在别院的地位似乎颇高，对自己也非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冷漠。
    椅子上没有人，也不知道今儿个他去了何处。
    陈富没有多想，转身向北院而去。
    没多久，陈临渊陈老太爷与老夫人来到了南院。
    片刻，南院沸腾。
    “即安呢？”
    “翠红，即安去哪里了？”
    “快快叫家丁搜寻，跳荷塘里找，莫非他又寻了短见？”
    半个时辰过去，数十家丁将南院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未见陈富的影子。
    老夫人面色煞白，死死的盯着翠红。
    翠红噗通一声跪下，汗如雨滴。
    片刻，她忽的抬起了头来：
    “老夫人，少爷他……他许是去书楼了。”
    老夫人顿时一惊：“他去书楼干什么？”
    “……少爷，他想看看书。”
    ……
    ……
    书楼位于花溪别院的北院，高三层。
    望了望书楼的飞檐，陈富抬步走了进去。
    花溪别院虽大，下人也不少，但此间真正的主人是老夫人和他这个私生子。
    许是当年老夫人对这个刚出生的孙子还是抱有几分期盼，在修建别院的时候便在北院建了这处书楼。
    至于里面的书是从哪里来的记忆中并没有，只知道里面的藏书很多，藏了些什么书……记忆中也没有。
    走入书楼的第一层，里面整齐的摆放了一圈书架，中间有一张矮几，矮几前有一面蒲团。
    绕着书架缓缓而行，时而驻足，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一翻，陈富的那张漂亮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些疑惑。
    就这么走马观花的看了半个时辰，他眉间的皱痕消散了少许——
    字，有的书用的是篆，有的书用的是隶书，也有的用的是楷，其中有那么两本新一点的书用的字竟然有几分草书的神韵。
    这些字，他都认识！
    在这第一层已经看见了一本《诗经》。
    犹记得《诗经》共有三百一十一篇，其中六篇仅有标题而无文辞，故实际的诗歌是三百零五篇。
    可陈富翻到了最后一页，这本诗经仅仅只有一百二十四篇。
    当是残本。
    这已足以能明这个世界的文化与上辈子是相似的，甚至相同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偏了。
    如此想着，他抬步上了二楼。
    看了看二楼的那些书架，他并没有走过去，忽的想起那封信在三楼上，嗯，先上三楼。
    拾级而上，陈富来到了书楼的三楼。
    布局与下面一样，只是这一层靠窗处多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站在了书桌前，视线在了书桌上。
    原主就是站在这张书桌上从那扇窗跳出去的。
    在跳下去的时候有过犹豫，
    犹豫了仅仅五息。
    那五息时间原主的心绪是欢快的——
    他甚至默念着：“娘，孩儿来陪你了！”
    他还看了一眼那封信，还了几句话：
    “薇，我仔细想过，就算我们成亲，你无幸福可言，我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亦无乐趣。”
    “不如死去。”
    “你得自由，我得……解脱！”
    陈富眉梢微微一扬，真是个善良的少年啊。
    可这样的善良他并不认同，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却能决定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上辈子出生在深山里的山村，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走入了清华园。
    又走入了军旅之中。
    从握笔到握枪。
    从繁华都市到祖国边疆。
    窗外有阳光在陈富的脸上，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的神色渐渐坚定。
    一应过往皆为序章。
    上辈子的荣誉与现在已无关。
    这辈子的自己该活出一个自己想要的模样。
    座。
    拿起了依旧放在桌上的那封信。
    信封上有一行娟秀的字：
    陈富亲启！
    取出信纸，展开来，有淡淡的墨香。
    还有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