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连连

    有些乱的房间里，游戏屏幕放出失败的信号，然而未被唤醒的少年皱着眉头，冷汗顺着脸颊滑下。
    火。
    火舌舔舐着脸颊，火烧的感觉流淌全身而没有损坏一寸皮肤，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身体的冰冷还是火焰的炽热。
    被扭曲的视线，所见之物皆如火焰一般摇晃而不知真颜，空荡荡的胸口似乎有几缕裹着碎冰的风在回荡。
    再度睁眼的路杨歌入目的依然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他少有的在战斗（游戏）高潮的时刻睡着，涣散的瞳孔迟迟无法聚焦，直到腹部的肠胃扭曲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胃中近乎实质的抽搐勉强盖过了胸腔的空洞，这才将魂飞的主人喊了回来。
    实在不想做饭了，把昨晚的剩菜热热就好。
    一边吃一边咬着筷子，碗有些太烫了隔着层抹布拿着，一切的温度都在升高，就连桌子都在着火。
    一切都很正常。
    而大脑近乎逃避似的去纠结胃疼的问题。
    不应该啊……我的胃明明很坚强的啊……还是积累的恶习终于开始反噬了?得胃病会被莎莉丝特阿姨骂死的吧？不过以后茶点或许可以逃走……
    常人看不见的视野。
    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正交缠着少年的躯体，从里渗出，穿过窗户，跨越隔阂，于城市之上，高空之下，紧密相连。
    在黑色的基座上，被滋养的庞大的黑色花苞微微吐出心蕊，像舞女摇曳，如追逐爱人的手，向着远方衍生。
    郊外的一座别墅，仅是数月的改造不足以抹去多年的荒芜，在夜下依然透着鬼宅的可怖，可靠的管家做好了收尾，提着灯在园中漫步。
    在被父母卖掉之前，这故居对他有着太多的童年回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在他成年离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房子多了个鬼宅的恶名，归来之日，久别重逢的父母只想匆匆卖掉这里。
    所幸新的主人善待这个跨过三代人的岁月的老宅，而他成功应聘上了管家的位置，让他依然能够陪伴这座房子和花园。
    夜幕之下，月亮躲在薄薄的云后，淡淡的月光投在大地上，洒在花园下，可惜他的两位新主人似乎不喜欢月亮，每到夜晚都会如临大敌一般的把房子上下视野内的帘子统统放下。
    这位步入中年，前额发量有些堪忧的优质管家在花园的温室前突然惊叫一声“哦，寻，觅，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到温暖的窝里了！”
    向来乖巧讨喜的黄色狗汪汪的叫着，日常不是吃饭就是睡觉的肉嘟嘟的灰色猫咪炸着毛，看起来更像个圆滚滚的毛球，二者缩在温室的门口，不知道对着什么龇牙咧嘴。
    哦，天哪，虽然不知道祂们为什么这么激动，但看起来汪星人和喵星人完全没有乖乖的去睡觉的打算。
    “奥斯汀。”
    轻若蚊翼，让人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犹如影子有了身躯，黑色的实体站立在黑夜下。
    “太吵了。”
    她的声音带着被惊醒的沉闷，眨巴着黏糊的眼睛，她看起来有些烦躁。
    “天哪，您应该回房间里睡觉，我记得我告诉过您温室还有没有修好，在这里过夜很容易着凉的。”
    “我带被子了。”
    与上一次相比，带着被子和保暖用品与整个人缩在角简直是一大进步，但这显然不是奥斯汀所要表达的意思。
    对这两位于寒冷的冰块里苏醒的孩子，曾为人父的奥斯汀有着充足的耐心甚至有些迁就，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对任何行为都无视，无论是作为管家还是长辈。
    “您真的该回屋子里睡觉了，如果您的真的更喜欢呆在这，那我改天可以在这里安装一张床，可是现在很晚了，请先回去吧。”
    ……
    愣上几秒，转身进屋，拿上被子。
    “走了。”
    奥斯汀还是蛮庆幸的，要是换成另一位姐劝起来可没那么轻松，每当和她产生分歧争论时，隐隐有种鸡皮疙瘩的感觉。
    “好的，我们回到舒适的房间吧，需不需要一杯热可可，还是牛奶？”
    “热可可。”在踏进屋子前她看了一眼月亮。
    那是纯白的，不是只有标准的圆形，正如教科书里的，如儿时稚嫩的文笔里的，正常的月亮。
    与此同时，几乎在与其视线交替的那一刻，浓稠的黑雾瞬间化作淡淡的薄雾，像是给羞涩的美人给自己拉上了薄薄的黑色纱帘。
    ……今天，似乎有点黑。
    ——
    黑色，包裹的全身，如孕妇托起蜷缩的婴儿，但它输送的不是营养与温暖，它只是将其意志与混沌灌入人的脑海，冲开理智的防护，勾起最隐秘的恐惧。
    麻木，又不可忽视的的疼痛。
    从手，到胳膊。
    从头，到全身。
    从密密麻麻的刺痛，到全身难耐的酸麻，再到持续不断的顿痛。
    像是一把扎进马蜂窝，被马蜂全身刺了个遍，又像是毒蛇灌入的毒牙，随着异物的侵入而快速蔓延的症状，直到全身机体被折腾的彻底罢工，最后如阴沟里濒死的老鼠一般，缓慢的在无声的悬崖边向着死亡滑去。
    永久昏暗的视野从来没有印下施暴者的面容，而变了又变的声音砸碎了囚禁她的玻璃大门。
    苍白的少女近乎以着疯狂的姿态从梦魇中逃出来。
    超级大噩梦！
    少女抹了把脸，不出意外一手的湿冷。
    这是多久没有这些梦了？似乎从生存那一刻开始，除了等待下一个明天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哪怕是在多年冰封中死去的记忆，其所带的颤抖与浑浊依然刻入灵魂。
    遗忘的过去，这是禁忌的潘多拉魔盒，当它从深处开始冒头的那一刻，她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把刚发芽的苗给掐死，但近期噩梦的频繁，她不由得开始疑惑，难不成日子安定下过去就开始袭击现在了？
    咚咚——
    在木门被叩响的那一刻她几乎本能的跳到后方抽出被自己藏起来的匕首，紧绷的身体随时准备弹射出去，待视野内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才后知后觉的把刀挪到脚边。
    “姬子姐？请问您醒了吗？我们听到一些声音……”
    奥斯汀，哎嘛，一个麻烦，不过这么久才做的噩梦她应该没有闹出太过激的行为。
    好嘛，就是碎了个花瓶，摔了个盆栽，塌了个书架……
    姬子宸默默的清点一番自己的罪行，然后在最短时间内把碎片泥土丢进垃圾桶里试图毁尸灭迹，反正葬送她手的花草从来都不少。
    确认视野有限的姬子宸打开了门。
    “我没事，恶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