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新娘

    特么的，不是白帝城有居安公坐镇，寻常妖魔鬼怪绝对进不来吗？
    万山虎害我！
    一万匹草泥马自心底奔腾而过，齐逸顾不上双手的剧痛，就近抄起一把凳子。
    虽这玩意的硬度比不上人类的骨头，根本抵挡不了那比刀剑还锋利的纸人，但眼下也没别的东西可以用来防御。
    齐逸浑身紧绷，纸人转瞬而至。
    就在他侧过身，抄起凳子往下砸之时，纸人陡然停顿下来。
    籁籁~~
    纸人悬浮于半空，微微颤抖起来。
    “斩”
    新娘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而，纸人却颤抖得更强烈了。
    齐逸丝毫不敢松懈，心翼翼地往左边挪了两步，用余光瞟了一眼摆在墙边的灯台。
    “吉时已到，莫要错过。夫君，快饮下合卺酒。”
    新娘催促着，用白玉杯抵开靳九思的唇，往他嘴里塞。
    齐逸不动声色地挪到灯台旁，左手抄着凳子，右手则快速拔下一根燃了大半的喜烛。
    “吉时已到，莫要错过！夫君，快快饮下合卺酒。”
    新娘的语气隐隐有了一丝焦躁。
    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就像一段编写好的程序，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按照既定的流程执行。
    想到这一点，齐逸的脑海猛地蹿出一个念头。
    “掀盖头，快。”
    靳九思双手紧紧抱着新娘的右臂，竭尽所能地想要挣脱对方的控制。他死命咬着牙，但强行灌进来的酒水，还是有一部分进了嘴。
    他不明白自己的婚房里，为什么会躲着一个陌生少年，但此时此刻极度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他清楚意识到，这少年是在救自己。
    听到对方的话，靳九思怔了一秒，旋即伸出右手，一把扯下红盖头。
    靳九思整个人都呆住了，震惊得甚至忘了挣扎。
    齐逸的瞳孔也蓦地放大，紧接着头皮一麻。
    新娘的头，还在。
    但是，没有脸！
    准确来，是没有五官。
    整张脸，就像是蒙了一张人皮，又像是是被抹除了眼睛、鼻子、嘴巴，大致的轮廓还在，却没了实物。
    “可恶！可恶！”
    新娘的声音变得无比尖锐。
    她扔掉白玉杯，一手提着靳九思，一手去抢红盖头。
    靳九思被扼住咽喉，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但他很清楚，少年支的招起效了。
    见那不人不鬼的新娘，因为流程被打乱而疯狂起来，齐逸立马将手里的凳子扔向悬浮于半空的纸人。
    ‘嚓’
    纸人轻易便将凳子斩作两半，尔后疾速朝齐逸掠来。
    齐逸早有准备，扯下挂在墙上的红绸，用烛火燎燃，朝纸人抛去。
    看到纸人被火焰吞没，他赶忙冲过去，拦腰抱住快要被掐晕过去的贵公子，抬起一脚朝那无脸新娘的腹部猛力一踹。
    然而，无脸新娘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后，并没有如齐逸预期的那样本能地松开手。
    不过，他成功激怒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无脸新娘暴怒地啸叫一声，声音从一开始的阴沉嘶哑变得无比尖利刺耳。她左手牢牢扼着靳九思的下顎，也不去抢红盖头了，右手一翻掌，朝着齐逸的天灵盖拍去。
    与此同时，飘在地的绸布熊熊燃烧着，火光中突然蹿出一道红影。
    齐逸心底一沉，暗道不好。
    当那一掌即将在头顶之时，红影也倏然而至。
    喀嚓~
    啪嗒~
    一只断掌砸在齐逸头顶，尔后掉在地。
    齐逸大脑空白了一霎，来不及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反应迅速地抱着靳九思的腰，将其猛地往后一拖。
    “咳咳咳~~”
    靳九思剧烈地咳嗽起来。
    几乎是同时，无脸新娘发出了凄厉的尖啸。
    “快跑。”
    齐逸赶忙起身，拖着还在大喘气的靳九思，没命地朝门口冲过去。
    然后就绝望地发现，门打不开。
    门外影影绰绰，似有丫鬟还守在门口，但任凭二人怎么拍打，外边的人就跟没听到似的。
    “夫君，还我夫君！”
    断了一只手的无脸新娘，踩着诡异的碎步，朝二人逼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大威天龙，唵咪嘛哞哄...”
    齐逸口中念念有词，右手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草，果然没用”
    齐逸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立马放弃毫无意义的尝试，转身从烛台架上拔出两根喜烛、扯下门边的大红绸，点燃后朝无脸新娘抛去。
    新娘抬起断了手掌的右臂一挡，并迅速向后退了几步。见这怪物畏火，靳九思也想如法炮制，可是屋内其它大红绸布，都挂在顶上。
    而其它易燃物品，全都在新娘身后的婚床上。
    靳九思冲到墙边的架子前，抱了一摞画卷，点燃、抛出。这些都是他亲手所作、很是喜爱的画作，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然而，无脸新娘却不受影响地继续朝靳九思走去。
    ‘那怪物先前明明对着火的红绸，表现出畏惧，为什么这会儿却不怕火了呢？’
    齐逸脑力拉满，快速复盘了一遍，很快便想到一种可能性。
    “脱衣服，快脱衣服”
    靳九思虽病重但敏思过人，当即反应过来，立马脱掉罩在最外边的纱衣，凑到烛火旁点燃。
    “不，不，夫君，不可，不可！”
    无脸新娘似是想去抢那大红纱衣，但又以畏缩着不敢上前，鬼哭狼嚎般的哀求声，刺得二人耳朵发疼。
    齐逸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这无脸怪物并不怕火，令她畏惧的是喜物被烧毁。
    “继续脱”
    扔下三个字，齐逸沿着墙根，蹿到正对着婚床的墙角。
    只见，蹲在恭桶旁的万山虎，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双手交互抱肩，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虎哥，虎哥”
    齐逸摸了一下颈动脉，确认这位老兄还活着。摇晃了两下，见毫无效果，左右扫了一眼最终将目光在那只崭新的恭桶上。
    打开一看，里头果然盛着水，还洒着花瓣。
    齐逸立马抄起恭桶，劈头盖脸朝万山虎泼去。
    “啊嚏！”
    万山虎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颤，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我...”
    “没功夫解释了，跟上。”
    万山虎人醒了但脑子还没完全醒，只是本能地跟在齐逸身后，沿墙根绕过屏风，便看到先前还好端端的婚房，仿佛被洗劫了似的一片狼藉。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靳九思身上的婚服已经全都烧了，只剩下薄薄的衬衣。
    无脸新娘一边呼唤着“夫君”。一边抬起左手伸向靳九思的脖子。
    齐逸扯下床边的纱幔，冲到烛架旁引燃，然后朝新娘头顶抛开。
    纱幔下之时，火苗蔓延开来。
    “不可伤...”
    ‘及人命’三个字还没出口，万山虎瞪大一双牛眼，浑身寒毛根根倒竖。
    浑身浴火的新娘，愤怒地转过身，露出那张没有眼睛、鼻子、嘴巴的恐怖怪脸。
    万山虎想也不想地抽出刀，怒吼着朝无脸新娘冲去。
    即便是最低阶的九品武夫，一身怪力也不是齐逸这等弱鸡能比的。
    然而，那无脸新娘却根本不惧刀剑，被劈砍了数刀后，一掌拍飞万山虎。
    身材魁梧的汉子，狠狠撞向摆满了玉石古玩的架子。
    乒哩乓啷，值钱玩意碎了一地。
    ‘唳~’
    无脸新娘怪叫着朝齐逸扑去。
    刚抱了一床喜被准备拿去烧的齐逸，一转身，便与那怪物长伸的左手，对了个正着。
    涂着血红丹蔻的指尖，距离他的脖子，不到三厘米。
    那鬼爪轻易便能拍飞九品武夫，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万山虎反应迅速，就地一个翻滚，及时拽住了无脸新娘的左腿，自己这会儿怕是又领盒饭了。
    齐逸浑身沁出一层冷汗，正欲退后，却感觉到身后有光闪过。
    “心！”
    靳九思大喊一声，却见齐逸身后的那道红影陡然消失。当其再次出现时，已来到了无脸新娘脑后。
    “吉时，已、至...”
    话音未，新娘颈脖处却现出一道血痕，随即，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向后一仰。
    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