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家事勘重

    程云和文博接触的越来越频繁，渐渐引起了程志的注意。这天他单独找到吴梦问起了这件事，吴梦笑着说：“亏你在军统受过特训，还是侦察这方面的行家，才发现眼皮底下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们俩恋爱了？”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这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小云也老大不小了，和秀才谈恋爱有什么不可能！”
    “我的意思是，小云眼眶高着呢，一般人看不上。秀才也是留过洋的人，国内外的美女见多了，也没为之所动，怎么能看上她这么个疯疯癫癫丫头呢？”
    “这种事可难说，你不是东洋西洋的美女也没少见吗！”
    “……那他俩也太诡密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只能说你太笨，对他们关心的太少！除了你，谁没看出来！”
    “不会吧！”
    “不信你随便问一个人！”
    “……我听说八路军有规定，不能随便和国民党军官谈恋爱。”
    “这件事徐老师知道，他并没表示反对。”
    “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带头违反规定？”
    “八路军内部的事情，我恐怕未必能解释清楚。”
    “他们俩合适吗？”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恋爱自由，只要他们俩觉得合适，你又跟着操什么心。”
    “小云没有你这么理性，我是担心她不懂事，脑子一热，就看这个好那个好的。这到头来不把两人都坑了吗！他们俩相互之间整明白了吗！”
    “不要总是用鼻孔看人，她自然有她的进步。至于他们之间整明白没有，恐怕只有他们俩心里清楚。”
    “不行，那我得过问一下！”
    “你最好别乱干预。”
    “长兄为父。我爸不在了，我得担起这个责任，得对小云负责。”
    “想法是好的，但要注意方式。”
    “你放心，我就是了解一下。相互参考一下意见，不会象封建家长那样乱来。”
    ……
    程志把程云单独叫到屋子里，打量她一番：“女大不中留，咱家小云现在也长大了。”
    程云转了转大眼睛，估计到了程志指什么事而言，但她仍然装做不知道：“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你和秀才整天形影不离的，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没什么啊！”
    “你少跟我来这套，不是你让我直说的吗。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你喜欢他吗？”
    “……”程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低头不语。
    “好，我明白了。那他喜欢你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这不剃头挑子一头热吗，这不瞎整吗！”
    “什么叫瞎整！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那不还是没有依据，凭感觉瞎整吗！”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是怎么和嫂子恋爱的！难道你和嫂子象审犯人一样要证据吗！”
    “……好好好，这事我回头再找他证实。我现在问你，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他哪点好？”
    “他哪点不好！”
    “……我的意思是，你看明白这个人了吗？你究竟以什么为基础？”
    “程大团长，你手底下哪个是废物？你费那么大劲精挑细选的那几个人，要是还没看明白，你还配组建什么突击队吗！”
    “那能是一码事吗！我要的是能打仗的精兵，而你要找的是将来和一起生活的人。好兵并不等于好人，打仗和生活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好兵和好人也是有并存的，他就是个典型啊！”
    “我就纳了闷了，这八路军里也有不少好的，你怎么就没看上呢！要说这种小白脸，你上学的时候就没少遇到过，可一个中意的也没有，你怎么看上他了呢？”
    “这不明摆着吗！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奶油小生，我怎么能看得上。一哭二跪三病，哪象个男人！我们八路军里能打能杀的爷们倒是不少，但都是一堆大老粗，大字都不识几个。在他们的理念中，女人就是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家庭主妇，甚至要象仆人一样伺候他们。哪懂什么是爱情！在这些问题上，我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能是战友关系，其它的根本不可能。但秀才就不同了，论文论武论人品，论智慧论才能论长相，论学识论三观，哪一点差！而且人家还救过我呢！就算只从你的角度上来看，也不差啊！你不觉得他很多地方，很象大滨哥吗！我不喜欢这样的，该喜欢什么样的！”
    程志对文博自然也很赏识，对程云所说的话，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他最后提出了最担心的问题：“他的确很优秀，可他是个军人，而且是危险系数最高的军人。你真的想清楚会付出一个什么样的代价了吗？我可不希望你……”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要你这么说，他还不用娶妻生子了！”
    “小云啊，哥说的是实话啊！不瞒你说，理论上，我真就不反对。可我不能对你们的隐患视而不见啊！我就是担心你脑袋一热，没考虑到这些后果。不然真的有悲剧发生那一天，你能接受得了这种事实吗！”
    程云想了想：“哥，我也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你想过没有，即使我今天遇到的不是他，那明天还有可能遇到其它象大滨哥这样的人！这就是爱上一个优秀军人的宿命，无论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必须要勇敢的去面对去承担！嫂子那么理性的人，明知将来可能会面对什么，可她仍然深深的爱着你，这又说明什么！”
    程云的话让程志感触很深，可他想了想，却说了一句让程云意外的话：“说明她傻！”
    程云一瞪眼睛：“你有本事当嫂子面说这句话！”
    “……好好好，我再问你一遍，那臭小子他喜欢你吗？”
    程云非常自信的说：“那还用说吗，不信你问他去！”
    “我当然要问了，你现在就去把他叫来！”
    程云想了想：“行！不过我警告你，你不许欺负他，不然我就告诉嫂子去！”
    “我去，你这还没嫁给他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
    程云十分高兴的找到文博，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文博听完一咧嘴：“你跟你哥说这个干什么啊！”
    “怎么，你不喜欢我？”
    “不是，你哥这个人先公后私，由其是对和自己有关系的人，要求的比其它人都要严。你现在和他一说咱俩的事，我以后在他手下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他敢！他敢欺负你，我就告诉你们吴处长收拾他！”
    “哎呀我的女王，我的公主，我的皇后，你可别再给我添乱了，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怂了！”
    ……
    文博战战兢兢，嘻皮笑脸的来见程志。程志跷着二郎腿，拉着脸，歪着头看着他：“行啊，有两下子啊，风流才子啊，胆子不小啊，现在都泡上我妹妹了！”
    “不……不是……那什么……”
    “废话少说！我问你，你喜欢小云吗？”
    “……那……那什么……”
    “痛快点！”
    “喜欢！”
    “虽然她长相还算凑合，但以貌取人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你们之间其它的差距可不小，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这……那……”
    “什么这那的，痛快说！”
    “她在很多方面的确和我有不小的差距，但她很有潜力，而且一直在坚持不懈的在努力着，有着不屈不挠的向上精神。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有点不太稳重，但实际上却粗中有细。她热爱生活明事理，也很懂得体贴……”
    “什么体贴？你们的体，都怎么贴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是体贴……团长，这词怎么一到你这，我说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我看着你还别扭呢！”
    “……总之他不愧是你的妹妹，身上有很多你的优点。”
    “少在这拍我马屁！你对将来的问题是怎么考虑的？”
    “向你看齐，等抗战胜利了，我们就结婚。”
    “……你们这动作也太快了，这才几天啊，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你这动作比我们还快呢，我们还没来得及征求你意见，就被你审上了。”
    程志想了想，很正式的说：“为了小云的幸福，我决定把你调出突击队。不，脱军装离开军界。”
    文博一听，立刻十分严肃的说：“团长，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的这个理由太自私了！你不要让我错看了你！”
    “我为了小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有权把我调离，有权让我脱军装，可你没权干涉我的私生活。即使我离开这里，也同样不会离开军界。虽然我的本事不及你，但凭我的基础，也不愁报国无门！”
    “抗战未必就要在战场上，离开军界同样可以报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我不是个只会耍笔杆的小书生！”
    “那你要是死了，小云怎么办？”
    “如果我们能活到抗战胜利，我可以为小云放弃一切，给她一个幸福的归宿！但置此国家危亡之际，儿女私情只能为民族大义让步！”
    程志点了点头：“行，算你俩狠！滚蛋，看着你就心烦！”
    文博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些莫明其妙。
    程志见他愣在那里，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瞪着眼睛说：“滚蛋！没听见吗！有个让我不待见的老狼还不够吗！你还戳在这让我心烦！滚！”
    文博恍然大悟，非常兴奋的说：“是！马上滚蛋！”
    ……
    程云正忐忑不安的在院门口转来转去，她一见文博出来，马上抢先问：“怎么样了？我哥说什么了？”
    文博把程云拦腰抱起，原地转了一圈，兴奋的说：“大功告成！”
    “你干什么呀，快把我放下来！”
    这时他们旁边不远处，有人咳了一声：“晚了，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们这才注意到，其它队员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的都走了过来。程云脸一红，转过身去不出声，文博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安静走过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有点出息行不行，用不着这么急吧！这不是在国外，而且是在八路军驻地，注意点形象，影响不好。”
    “……”
    唐乐笑嘻嘻的说：“团长的妹妹你都能勾来，你可真有一套！”
    “……”
    武强冲他一挑大姆指：“够胆量！佩服！牛人呢！”
    “……你还少往美智子那跑了，不比我牛啊！”
    石峰撇着嘴说：“以后别在我们面前再装什么正人君子，这背地里比谁都过分！”
    “……怎么说话呢！那要你这么说，君子就不恋谈爱了！”
    韩水生瞟了他一眼：“刚才是谁发誓没贴的，这刚一出门，大庭广众之下就贴上了。最后还把我也搭上了。”
    “……哎老狼，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谁稀罕偷听你说话，我只是要注意一下团长周边情况。谁让我耳朵灵呢，没办法。”
    队员们阴一句阳一句，诡异的笑着走开了。
    文博看着程云，指着他们的背影说：“这都什么人呢！他们这就是嫉妒！”
    ……
    然而，就在程云满心欢喜之际，付特派员找她谈了话……
    程志正陪着吴梦联络司令部，了解有关日军动向的新情报，程云愁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程志看着程云的表情不对，马上就问：“刚才不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我想和嫂子说点事。”
    程志凭着对程云的了解，觉得不是小事：“如果只是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我现在就回避。但如果不是，你可别瞒着我！除非我不想知道，否则我就一定能知道！”
    吴梦也觉得有些奇怪：“小云，如果不是女人之间的事，没必要瞒着你哥。”
    程云走到吴梦身边小声说：“就我哥那个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了，非惹出大祸不可！”
    吴梦开始意识到问题严重，但她想了想：“你对他非常重要，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知道。如果是让他自己知道了，麻烦会更大，还不如现在就和他直说！”
    吴梦见程云还是很担心：“我和你哥一起没少经历大风大浪，有我在呢！”
    程云想了想，只好如实相告：“刚才付特派员找我谈话，说不能和国民党谈恋爱。”
    程志一皱眉：“这事徐老师都没说什么，他瞎管什么！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组织要对我的个人问题负责，让我和一个什么副旅长谈恋爱。”
    “什么！他管的也太宽了吧！这也要组织指定！那个什么狗屁副旅长是什么东西？”
    “听说好象和特派员有点什么关系，头几天来到咱们这里就看上我了，特派员就给他打了保票。”
    程志压着火问：“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当然不同意了。可特派员说，这是组织对我的考验，是革命的需要，和我的政治前途有直接的关系……”
    不等程云说完，程志火冒三丈吼到：“这他妈的不是仗势欺人吗！他活腻了吧！”程志说完拔出手枪就要往外走。
    程云一看急了过来拉程志，程志一把甩开她继续要往外走，而这时吴梦却挡在了门口。但她只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程志看了一眼吴梦，气冲冲的转身回来，把手枪啪的往桌上一拍：“我妹妹在我眼皮底下被欺负，我就视而不见吗！”
    吴梦很平静的说：“我没说不让你管。”
    “那你拦着我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了再管。”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这不是在国军，咱们没法干预！他是特派员，黄司令和徐老师也管不了他！只能是我毙了他！”
    “毙了他之后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如果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但有一条，你要想清楚之后再去！”
    程志气急败坏的来回遛了两趟想了想，而后愤力脱掉军装外衣，往桌上一摔。提起手枪子弹上膛，对吴梦说：“我想清楚了！”他说完便出了门。
    程云急的差点哭出来，紧紧的抓着吴梦的胳膊：“嫂子这可怎么办呢！”
    吴梦很淡定的说：“别慌，我和他经历的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他已经想清楚了，那就是他的选择。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一起去面对和承担一切后果。换成是我，也许也会这样做。”
    “可是……”
    “只要他不是头脑发热的冲动，我们就只能相信他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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