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语成谶

    顾织家的空间很大。
    复式洋房，楼中楼，
    高层，旋转楼梯。
    在天海市的中心区域，独占180平米。
    要知道，180和60，不止是三倍关系。
    前者是买，后者是租，
    房价坐地五万起，
    经济差距，三生难以追齐。
    苏澈已经不止一次对于顾织的生活环境感到叹然了，
    他有好奇的询问过，“这么大空间，平时只有你和阿姨两个人住吗？能住的过来吗？”
    顾织的回答是，
    “还有家政阿姨偶尔会来，哦，以及我那个关系不怎么样的妹妹。”
    苏澈没有多问，
    毕竟她在话时的表情有些异样，
    或许可能涉及到一些不该为外人道的隐秘。
    但无论怎样，都能通过这么多次的上课来返观察到，
    她家很寂静。
    ——是那种华丽的寂静。
    …
    …
    “澈哥哥，坐吧。你坐那边，直接坐我床上就好。”
    “啊…真行吗？”
    “嗯嗯。”
    顾织引着他来到拉着酒红色厚重大窗帘的阴暗空间。
    “大白天的，为什么把屋子弄这么严实？多压抑啊。”
    苏澈还是第一回在少女的屋子里进行授课。
    往常，阿姨在或不在，他都是和她在客厅的地窗前，一人一个谱台、一人一个沙发那么上课。
    今天看到她打开了一直上锁的闺房大门，不禁有些诧异。
    “嘿嘿，是吗？那我这就把窗帘拉开。平时起得晚……习惯了来着。”
    顾织在黑暗里走至床头，取出一个遥控器，对着窗帘摁了一下。
    窗帘是智能的，不但能遥控，还可直接用智能助手声控，
    被她操控，立刻向着两边滑去。
    “……”
    【呼。】
    阳光透进房门，苏澈松了口气。
    他没，其实黑暗的环境，更会让自己安心。
    奈何自己是家教，顾织是学生。
    家教和学生，不能在阴森的屋里学习。
    而且，
    总感觉，自己的学生，
    或许有些过于内向了。
    【会不会是平时上学压力太大了？】
    他思索着。
    自己已经够艰难的了，
    如果顾织跟自己学完了琴，也被同化掉……那这份责任，是否应当算在自己头上？
    【……】
    苏澈环望四周，
    除了鼓鼓囊囊的被子没有叠以外，
    少女的房间还算正常合理。
    【化妆台、自拍支架、一整面墙的巨大衣柜、可升降电脑台、扶手稍微有些变形的人体工学椅……】
    嗯。
    还是别看了。
    盯着女学生的房间打量，并不太好。
    【尽快上课吧。】
    苏澈收紧心神，摒却杂念。
    二人对坐在床边，顾织抻了抻裙角，并紧双腿，取来木琴准备开始学习。
    她学的是Fingerstyle，木吉他指弹。
    因性格比较内向，所以不喜唱歌，只愿意弹琴。
    演奏方面，
    天赋算是一般，平平无奇。
    理解起音乐理论来较为吃力，算不明白学生的数学题。
    但好在苏澈很有耐心，
    愿意把她不懂的地方重新讲解无数遍，抽丝剥茧、绝不会有一丝儿的不乐意。
    由于只有顾织一个学生，
    所以备课方面他会拿出百分百的精力。
    上课的过程向来很顺利，
    唯独有些时候，顾织会毫不设界的拉住自己，询问一些相对微妙的问题。
    比如，“澈哥哥，我感觉我的食指没有你的长，我们可以比一下手掌的大吗？”
    再如，“为什么我就不能稳稳的抱住琴呢……？感觉胸口很挤很不舒服。能帮我矫正一下持琴姿势吗？”
    类似的需求乍一听都是合情合理，
    但仍会给苏澈带来莫大的阻力。
    今日，
    顾织在闲暇之余偷偷问了句：
    “澈哥哥，如果让你在见过的女孩子里选择一个比较感兴趣的来当女朋友，你觉得会是哪种类型呢？”
    “啊？”
    这个问题较为突兀，是在休息时间被她问出。
    苏澈也是认真琢磨了下，最后才不确定道：
    “可能是真正喜欢音乐的类型吧。”
    “！喜欢音乐的类型？”
    “对的。这样的女生很感性，细腻敏感，容易共情。”
    苏澈笑了笑，
    “如果可以，我更想经历一段能被理解的感情。当然了哈，当今社会，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
    到此处，顾织的脸上流露出比之上课时还要认真的神色，
    拿起水性笔来在纸上迅速的写了些东西，
    甚至挤占了乐理知识的位置。
    二人平日的习惯是，上课30分钟休息10分钟，然后再把后半段上完。
    偶尔，苏澈会在她的热情挽留下多陪她一会，加时几分钟，能多讲就多讲。
    但她并不会完全仔细听，
    相反，上课时总是神游天外，走神已成常态。
    苏澈将之理解为，
    「青春期少女的心事重重」。
    “那，哥哥，如果不止是喜欢音乐，甚至还是会乐器的女孩子，你觉得，相比之下，哪种乐器才更能吸引你呢？”
    思索片刻，她进而问道。
    “嘶，这个吗？”
    苏澈双臂撑着后侧地板，微微沉吟。
    “这是一个相对复杂的问题啊。”
    “为什么呢？”
    “因为所有乐器都有它自己独特的魅力，我的眼光只能代表我自己。”
    “那，硬要的话呢？”
    顾织眨了眨眼，认真看向他的脸。
    “硬要的话…”
    “可能是懂Bass的女孩子吧。”
    苏澈思索着，给到了诚实的答案。
    “！”
    “为什么是Bass？”
    顾织面露惑色，抿紧嘴，似乎很想搞清楚这个答案的来源。
    “因为贝斯琴长，低频浑厚而有力，演奏起来很有质感。
    配合长发的女生，在舞台上摇摆之时，飘逸内敛，会带给人一种美好的憧憬之感。”
    苏澈喃喃道，
    “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审美罢了，一听一过就好。”
    “噢…”
    【长发、Bass、舞台……】
    【吗？】
    顾织扭头看了看矗立在A字型琴架上的Taylor714ce，沉默不语。
    自己的琴虽然三万一，但不知为何，哪怕是仅仅弹个do就能让人耳朵怀孕的神器，
    在老师如此的答案之下，竟也变得再无吸引力。
    顾织皱了皱眉，
    眯眸盯着自己的琴。
    蓦然间，
    如毒蛇般，
    眼底流露出一丝嫌弃之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