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少年祖师

    人生而有情，是以红尘难断。
    但长生诱惑，仙道向往，终是忍痛断舍，弃了那个满眼痴情的女子。
    开阳这一剑，修炼了二十三年，是非过往，善恶对错，皆付于滚滚红尘之中，剑气呼啸过坟茔，黄土枯骨，了无痕迹……
    这一剑得蕴含他的精气神，也是他二十三年来斩不断的执念。
    一剑开阳，天地光媚，邪剑仙虚无的魔躯被这剑气洞穿，红尘之气如同火焰，附着在伤口，烧得他体内魔影吱吱怪叫，痛嚎不已。
    “逆徒！”
    邪剑仙暴怒，张口喷出腥臭邪风，风刃如刀，将开阳的尸身皮肉削去。
    魔气笼罩，白花花的骨架也像是砂砾般松散破碎，粉身碎骨，再无半点痕迹。
    “孽障，安敢辱我师弟尸身！”
    各峰真传看到这一幕，都是呲目欲裂，眼看邪剑仙身形掠过，轰向掌教坐关的密室。
    天权首座猛然咬破嘴唇，口中吐出一口黑血，全身经脉噼里啪啦作响，法力暴动。
    背后的元婴浮现出来，竟是朝着自己的头顶狠狠来了一掌。
    霎时间，天权周身经脉寸断，全身法力运转停滞，气海破碎，元婴虚影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天权，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管我，我不能拖累你们，诸位师兄，请速速出手，降服这魔头，莫让开阳师兄白白牺牲！”
    天权跌坐在地，他自行斩断了灵根，毁去了那些沾染邪气的修为。
    以自损根基为代价，强行挣脱了邪气的侵蚀。
    只为让其他首座腾出手来，不再为他分神。
    “邪魔妖灵，你害死我徒儿，又连害我两位师弟，祸乱蜀山，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杀！”
    天枢首座站起身来，紫微斗数剑章光华万丈，杀向邪剑仙。
    天玑、玉衡、瑶光、天璇四峰首座，也是同时出手，各展绝学，数道法宝光辉冲天而起。
    五大首座，修为都已达元婴后期，各自修行一门蜀山绝学，此时联手攻来，哪怕没有北斗七星大阵，也是不容觑。
    邪剑仙刚脱困，修为还没有恢复到全盛之时，此时被五人全力阻挡，短时间内也难以突破。
    想要夺舍清虚真人，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这时候，剑界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悸动。
    它心中大骇，陆沉居然已经触动了祖师留下的传承剑意，那里面有制衡它的手段。
    虽然历来剑子掌教都极少有人能够参透其中奥秘。
    可若是万一被陆沉掌握，那它就危险了。
    当即心神闪烁，分化出一缕魔性邪光，朝着剑界深处而去。
    “不好！它要对陆沉出手！”
    瑶光首座身上白光闪烁，双目灼灼，似乎发现了什么，连忙大声喊道：“师兄，不惜一切代价进攻，切不可让他分出太多力量。如果陆沉能够参悟出祖师传承，或许便可化解今日之危！”
    “明白！”
    几位首座也不废话，再次催动体内法力，背后元婴浮现，喷吐风火雷电，剑光如织。
    但他们的实力，比起邪剑仙还是差了不少。
    即便联手全力进攻，也只能勉强制衡，却不能长久，更别将其击败了。
    这魔头非妖非魔，本体无形无质，不在三界五行之中，很多攻击对它都难以产生实质性的杀伤，反而是它释放的邪气邪念，对修士而言是剧毒，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这样下去，结局难料。掌教师兄怎么还没有出手？”
    瑶光忍不住看了一眼大殿后封闭的静室。
    按照掌教的计划，他这个时候应该早就醒来，收回元神，给予邪剑仙致命一击了。
    可是如今，开阳陨，天权重伤，掌教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以他的心性，绝对不会坐视同门受创还袖手旁观的，这只能明，掌教那边可能也遇到了麻烦。
    究竟是谁，竟然能够拖住一尊天人强者的元神？
    ……
    此时，剑界仙宫之中。
    陆沉盘膝坐于祖师墓碑前，感应着那一道玄妙神光，对于外界发生之事，尚不知晓。
    此时的他，为防邪剑仙暗算，没有使用系统的参悟机会。
    只是单凭自身神识，勾连祖师剑意。
    “这是什么地方？”
    陆沉身形飘荡在那剑意神光中，仿佛来到了一个虚幻的时空里。
    周围的环境看着像是蜀山，但和如今的蜀山又不相同，这里一片荒芜，崇山峻岭间，只有一座已经破败多年的神庙。
    一个黑瘦的少年住在这里，他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铁剑。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手脚冻得通红，山风凛冽，他的背脊却是挺得笔直，宛若松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年一个人住在山上，陪伴他的只有剑。
    ‘’这是……莫非是蜀山祖师的记忆过往？”
    陆沉微微皱眉，四处打量，除了眼前的少年之外，神光之中再无任何别的东西。
    他就算想参悟，也参悟不了。
    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门道，那个少年修炼的剑法虽然很粗陋，但却隐约有一些蜀山剑法的影子。
    “原来蜀山祖师，就是这么一个破庙里长大的孩子，难道他就凭自己这么胡乱摸索，竟练成了绝世的剑法吗？”
    陆沉狐疑。
    幻象中的画面此时又是一变，已经是多年以后了。
    山下来了一个少女，是上山拜神。
    少年告诉他，这里没有神，连神像都没有。
    可少女却不信，她这山上是有神仙的，可以保佑她的村子不再受战乱荼毒、妖魔侵害。
    现在没见到，是因为心不够诚。
    于是她每天都来，顺便给少年带来了村里的吃食。
    这样又过去了很多年。
    有一天，少女红着脸邀请他下山去村里做客，少年有些心动，但因为腼腆，最终还是拒绝了。
    等到第二天，他又改了主意，偷偷跑下山来。
    却只看到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子，一群从战场上爬出来的活尸鬼，正在这里啃食着血肉，其中一头，还捧着少女带有胎记的手臂。
    那一瞬间，少年怒了，前所未有的杀意从他心中涌出。
    修炼了十多年的剑法，几乎不假思索地施展了出来，生锈的铁剑在血肉骨骼中进出摩擦，最终磨得雪亮。
    他以一人之力，杀尽了村里的活尸鬼。
    但心中的愤怒和愧疚，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于是他提着剑，在这片大山中游走，不分日夜，不惧春秋……
    无数次从死亡的边缘中侥幸存活，无数次的厮杀顿悟，终于有一天，他提着剑重新回到了山上。
    一剑劈碎了山上的神庙，在那里立下了第一座丰碑。
    万丈剑光冲天而起，照耀四方大地，蜀中十万大山，妖魔惊惧退避，从此不敢涉足。
    蜀山剑派自此而立。
    “这就是我蜀山祖师？降妖除魔，庇护一方生民，确实不愧剑仙之名。”
    陆沉看到这里，已是肃然起敬，浑然忘记了什么参悟绝学传承的事，他以神识化作身躯，站在虚空之中，朝着那道人影躬身一拜，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谁知道，那幻境中的人，却是忽然转过头来。
    “少年，你为何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