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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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在她们面前急急地停下了。两匹骏马喘着粗气,车夫狠拽着缰绳,才没让马匹的前蹄腾空。
    林凤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辆装饰精美的马车,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即一个穿金戴银的丫鬟跳下车,她想起来了……正是首饰铺子前遇到的那位美貌无双的姐。
    丫鬟将那位姐扶出来,她没有戴帷帽,看得出脸色苍白,形容憔悴。
    她眼睛都没朝林凤君扫一眼,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那口棺材,忽然拔足冲上前去,扶着棺木大哭起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泪如涌泉,整个人都扑在棺材上,手握紧成拳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棺盖,嘴里叫道:“怎么会……”
    丫鬟站在旁边,也是眼泪擦个不停。众人不明所以,都看得傻在一旁。林凤君率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去:“这位姐,怕是有误会……”
    那姐哀痛不已,将脸贴住棺材,声道:“你让我送送他,我就是来送一程的。”
    林凤君赶紧拉开她拍打棺盖的手,“陈大人还没死。”
    她恍若不闻,又嚎哭了两声才醒过神来,两只通红的眼睛直望着她,喃喃道:“你什么?”
    林凤君和丫鬟一边一个将她拉起来,见她目光呆滞,连忙解释道:“姐,陈大人只是受了重伤。”
    她抖着嘴唇,又去用力推棺盖:“我不信。”
    林凤君咳了一声,扯着她的袖子,“你随我来。”
    林凤君伸手将骡车的帘子撩起来,露出里面躺着的病人。姐往前走了两步,又使劲擦了擦眼睛,才确信是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用手捂着脸。
    林凤君看见此情此景,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连忙回身跟车夫道:“咱们先走一段。”
    她扶着父亲走了大概五十来步,身后跟着两个车夫。车夫们挤眉弄眼:“是那人相好的吧。”
    “不然也不能哭成那样。”
    “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娘子。这人真有艳福。”
    “可惜命不长,有艳福也享不上喽。”
    林凤君在田野里站定了,踢着脚底下的石子。等了一会,听不见动静,她转身望去,那姐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不上前。她心中猜想,大概是被他的伤势吓住了,毕竟陈秉正现在的样子跟死人没什么差别。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回去,爬进车厢,声在陈秉正耳边唤道:“陈大人,这位……”
    丫鬟适时地补充:“冯家姐。”
    她继续道:“冯姐来看你了。”
    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林凤君却见他眼皮抖动,知道在假装。思来想去,她开口道:“冯姐,他受伤过重,神志怕是有些不清。”
    冯姐向前一步,林凤君也明白了,她是大户人家姐,在棺材前痛哭流涕已是极度失态。刚才孤男寡女,也的确有不便之处。
    林凤君灵机一动,招一招手,“冯姐,你有些话要对我,是不是?”
    冯姐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她将斗笠摘了,在耳边比了个发髻的形状。丫鬟愕然道:“你是那天……”
    冯姐看出她是女扮男装,这才长长吐了口气,登上车。
    车里塞了三个人,虽然冯姐身段纤细,也着实拥挤。陈秉正躺在中间,像一棵枯干的木头。林凤君心想:“还好盖着被子,味道不算冲,不然熏到了她也是罪过。”
    他头发散乱,脸颊上的肉深深地陷了下去,冯姐看了一眼,又痴痴地流下眼泪:“仲南,怎么就到这步田地。”
    她眼泪一颗一颗往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林凤君在旁边看得同情心大起,这样的美人原该不食人间烟火,如今竟让她伤心至此,定是男人的不对。她见陈秉正还不话,一阵无名火起,便收着力往他腿上踢了一脚。
    他实在吃痛,不由得哼了一声。他见实在装不下去,只好吸了口气,用暗哑的声音道:“昭华。”
    冯姐眼泪止住了,闷闷地道:“仲南。”
    林凤君松了口气,比了个手势,示意要下车。冯姐却拉住了她的袖子,“你留一留。”
    陈秉正抖着嘴唇道:“你走吧。名节为重,莫让人看见。”
    冯姐向车外望了望,丫鬟在下面守着,指一指西边的太阳。
    她沉默着,半晌才道:“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爹。”
    他神色平静:“对不住。”
    她断断续续地道:“你这样贸然上书,我爹他……岂不叫圣上猜疑。”
    丫鬟在地下站着,也补一句:“陈公子,枉你还是我家大人的学生,一点官场的规矩不懂。”
    陈秉正闷闷地咳了一声,“我……着实对不住恩师。”
    林凤君看看她,又看看他,忍不住道:“冯姐,他都已经这样了,你怪罪他也是无用。”
    冯姐垂着头:“仲南,你对不住的岂止是我爹。”
    丫鬟又道:“我家姐因为你的事,哭得不得了,几天没有吃饭。”
    冯姐只是流泪,忽然从袖子里取出那只首饰盒子,“仲南,这凤钗……”
    陈秉正勉强睁开眼睛,眼神在盒子上很快地滑了过去,“不认识。”
    冯姐和林凤君面面相觑,林凤君顿觉自己的信用受了怀疑,张开嘴无声地道:“我没撒谎。”
    冯姐无奈地苦笑道:“仲南,我知道是你。”
    陈秉正微微摇头:“不是。”
    她自言自语道:“其实我爹以前同我提过……”
    陈秉正打断了她:“昭华,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她脸色更白了三分,“不,不会的。”
    “便是不死,也是废人了。”陈秉正转头看着她,“你速速离去,不要为我坏了名声。”
    冯姐看着他枯槁的脸,打了个寒战,忽然叫道:“值得吗?那兵部尚书家跟你有何私交,让你搭一条命去帮他们话?”
    “没有交情。”
    “他可曾提携过你,赏识过你,向文渊阁举荐过你?”
    “我与他素昧平生。”
    “那你为什么?”
    “昭华,弹纠不法是御史之职。圈禁犯官家眷,饿死妇孺,非人也,不纠则不忠。”
    “是。陌生的妇孺,尚能得你的恻隐之心。我父亲不光是你的座师,还是你的房师,对你……”
    “恩同再造。”
    冯姐听了这四个字,泪水又不争气地下,“仲南,你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道:“对不住。”
    她放慢了声音:“我去求我爹,总还是有办法……”勇气袭来,她将盒子打开,取出凤钗。钗尾的流苏在他眼前晃着:“我只问一句,是不是你。”
    他重新闭上眼睛:“不是。”
    冯姐沉默了,将眼泪擦干,挺直了腰背,“我也是名门之后,官宦人家的女儿,这等不明来历的东西,我不稀罕。”
    她随手向外一丢,林凤君只看见金光一闪,飞出窗外。前几天下过一场雨,钗子便进旁边的泥沟里,被污水淹没了。
    林凤君急了,情不自禁地跳下车,伸手在沟里捞着,嘴里嘟囔道:“别这么糟蹋东西。”
    冯姐整理了衣裙,冷冷地了句:“咱们回城。”
    丫鬟点头:“是该回去了,要是夫人知道,又免不了一顿挂。”
    她弯着腰找了好一阵子,才摸到簪子,捞出来淋淋漓漓滴着泥水。她叫道:“找到了,冯姐,你……你别走啊。”
    马车急速地调转了方向,帘子里只传来冯姐的声音:“送你了。”
    林凤君走了两步,站在官道中间。夕阳透过乌云,洒下来一片温柔的光,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往南走是通往济州的路,已经收割了的田地一片萧条,乌鸦在上空寻觅着过冬的食物;向北走是繁华的京城,高官显贵们奔走往来的地方,冯姐的马车已经只剩了一个黑点。
    她重新上了车,车里有种似有若无的香气,像是午夜里的兰花,清淡而优雅。她声道:“你伤了她的心。要不……追上去,还来得及。”
    “不用。”
    那只精美的首饰盒子翻在他身旁。她想什么,又忍住了,“簪子……我回头用清水冲一冲,再还你。挺贵的呢。”
    他闷闷地道:“不是我的。”
    林凤君被这人的倔强生硬弄得无话可:“那我收着了。”
    “嗯。”
    “咱们走吧。”
    马车重新起行。她忽然看见两行眼泪从他眼角缓缓流下。她心里一动,这人……刮骨疗毒的时候都没哭。
    她咳了一声,从腰里拿出一只牛皮的水囊,“陈大人,你刚才话得多了,嘴唇裂得不能看。喝点水吧。”
    陈秉正看了一眼那个破旧得瞧不出本来颜色的水囊,她手上还沾着淤泥。他开口道:“能不能……给我个碗。”
    她撇了一下嘴,翻出一个碗来。陈秉正看这碗质地极粗,又有些淡淡的油膻气味,心里嫌弃得要命。无奈嗓子一路火烧一样,便不再多话。林凤君将他扶起来,碗送到嘴边,他一气都灌下去了。
    他喘了一口气,“再要一碗。”
    林凤君又去倒,正好一只褐色的飞虫在碗里,随水波上下起伏。他道:“碗里有虫子。”
    她手腕一动,将水泼了半盏出去,力度非常合适,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碗里的清水,“如今没了。”
    他忍了忍,只当没瞧见。水沿着嗓子滋润下去,竟像是琼脂玉露,不出的畅快。
    林凤君将碗收起来,正色道:“陈大人,我们收了镖银,送你回乡。你是主家,事事都听你的。不过路途艰险,衣食住行十分有限。”
    他微微点头,林凤君又道:“我们做镖户的,挣的是辛苦钱,争的是回头客。路上会尽力伺候主家,让主家满意,您也多多担待。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就跟我讲。”
    他苦笑道:“好。”
    “前边找个客栈,先歇下再。”林凤君笑眯眯地道,“这一路慢慢走,总能到的。”
    “万一我死了……”
    “放心,我跟郑大人谈好了,死人活人一个价钱。不过您可尽量别死。镖户都不愿意接扶灵柩回乡的生意,倒霉三年。”她垂下眼睛,“我运气一向也不大好。”
    他无奈地道:“我……我尽量。”
    在官道的另一个方向,天色已经暗下去了,郑越还孤独地行走在回城的路上。他不心踩中了一个泥坑,脚有点瘸,走得越来越慢。眼看城门要关了,第二天还要点卯,他横下一条心,在路上招手拦车。
    拦了几次,人家都不顺路,直到他远远望见一辆马车奔过来。
    这次怎么也要拦住。他往官道中间又走了一步。
    车夫没料到有人在路中间,等看清了他,手上险些来不及,只得急急地勒了马头,马匹嘶鸣一声,贴着他勉强停下了。车夫又惊又怒,高声叫道:“什么人,没长眼睛呢这是?”
    他赶紧打躬作揖:“还请行个方便。”
    车里传出一个疲惫的女声:“是什么人?”
    丫鬟打开车帘,“好像有点眼熟,是……是来过咱们府上的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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