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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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我掏出手机,对着她,“玩狠的是吧?那就看看咱们谁比谁更狠!我要把你现在的模样拍下来,发到班级群里面!让大家看看咱们的陈大校花,光鲜的外表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贱货!”
    我彻底地豁出去了,多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懦弱终于在此刻爆发。
    陈若曦被我的动作惊得愣住了。
    她突然像被抽了骨头的猫,整个人从真皮沙发上滑下来跪坐在地。
    她新接的睫毛膏被眼泪冲成黑水,顺着下巴滴在胸口:“陈默我后悔了,错了...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吧。”
    她的指甲死死抠着我裤脚,划拉出刺啦刺啦的响。
    我蹲下来捏着她下巴,“现在知道怕了?那以前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那时候...那时候我脑子进水...”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往自己脸上扇,“你打我!往这儿打!”
    我的手紧紧掐在她的手腕上,不让她再扇自己,同时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
    “陈墨……”
    她突然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我也被她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愣神。
    “搞什么?”
    “今晚我陪你,不要钱都可以,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出去?更不要发到班级群里,我真的是第一次出来,没想到就碰上了你。”
    她的眼泪粘着发丝贴在脸上,显得凄美,这片刻我有些恍惚,居然觉得她很美,让我有了生理反应……
    这个昔日的学生会主席、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校花,此时居然在求我?
    我觉得世事果然无常。
    越是虚荣的女人,就越在乎自己的脸面,就像掉漆的石膏像总要裹着金箔,才敢站在阳光底下。
    “你为什么出来干这个?”我问。
    “都是我的虚荣心,我闺蜜的男朋友给他买了个机车,我心里怄气,周俊又跟我分了手,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想到了干这个。”
    陈若曦不敢抬头,那些可笑的虚荣此刻在我面前暴露无遗。
    我冷静了下来,把他扶起。
    “你干这个能挣多少钱?”
    “两万八。”
    我不禁咋舌,原来嫖客的钱这么好挣。
    同时也感叹人与人的价值观如此大的差异,当我还在为着自己学费发愁之时,阿坤一晚上就挥霍出去五六万。
    “你走吧,同学一场,我不会让你太难看,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我把她扶起来,推向门口。
    陈若曦满脸震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不想要我…跟你睡?”
    倒不是我有多圣母,我实在是对陈若曦没兴趣,从她撕毁我的情书、侮辱了我父亲开始,我对这个女人只剩下厌恶,如果还有点什么感觉的话,那只能是一个男人对异性天生的原始冲动。
    “陈墨…谢谢你。”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我挥了挥手催促她离开,我怕她再下去,我就要反悔了。
    她跟我道声谢后就离开了。
    我将手中的tt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上的旋转吊灯。
    第二天早晨阿坤神清气爽的从套房出来,他伸了个懒腰,看见我后露出他特有的怪笑:“衰仔,怎么样?女人的滋味...比工地的水泥甜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
    “还不错。”
    “你子最近撞大运,昨晚那个妞没要钱,你给人弄到位了?”
    我笑了笑没再解释。
    要是让阿坤知道我把送上门的美女赶走了,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
    拿到提成后,我第一时间跑回家给满姐报喜。
    因为没有银行卡,所以阿坤给我结的现金,我攥着牛皮纸袋拐进城中村,老楼墙皮正在簌簌剥。
    满姐这栋九十年代的回迁房像块受潮的酥皮饼干。
    我另外一只手装着给她带的稻香村点心,这是她平时最爱吃的零食。
    她以前总爱买糕点铺每天扫拢的碎屑,五块钱能买三斤。
    “满姐。”
    满姐在缝制香包,艾草香充斥着整个屋子。
    “我开单啦,我可以去上学啦!”
    我双手举高晃荡着牛皮纸和点心袋子。
    满姐的银顶针在缝纫机上磕出清脆的响,她抬头时眼尾漾出细纹,像春风吹开冰面的第一道涟漪。
    “真的?”
    我用力点头,牛皮纸袋哗啦作响。
    她忽然笑出声,笑得动人。
    “该放挂鞭炮!”她踢开脚边的碎布筐,拿了挂鞭炮点燃后扔向了院子。
    红色的鞭炮在院里砰砰作响,她捂着耳朵咯咯笑着,脸上的喜悦鞭炮也遮盖不住。
    她的喜悦突然卡在某个节点,当我要撕开稻香村包装时,她按住我的手,指尖比冰柜的霜还冷。
    她没急着接我晃动的牛皮纸袋,反倒把缝了一半的香包藏进装碎布头的铁皮盒,盒盖上“囍”字的红漆早被岁月啃成了暗褐色。
    “你这缝的啥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我想伸手去拿那个铁盒。
    却被她闪电般藏到了枕头下。
    她坐到了缝纫机下,开始换着线头,我感觉满姐今天有些反常。
    “大学生该用新被褥。”她突然,声音像晒蔫的艾草叶那样发皱。
    缝纫机底下窸窸窣窣响,拽出个蓝白条纹的编织袋。
    艾草灰扑簌簌在她挽起的袖口。
    “怎…怎么了,满姐?”
    窗外远处的山头传来火车的呜呜声,满姐猛地站起来,她撞翻了搪瓷盆,泡发的黄豆滚进砖缝,像一串来不及完的省略号。
    “到底咋了?”
    我继续追问着。
    满姐突然攥住我手腕,掌心烫得像烧了三天三夜的煤球炉,“去报道了就住校,听见没?”
    “不,不,你现在就要走!”
    我扶着满姐的肩头,强力的想使她镇定下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呢喃道:“赵铁柱提前回来了,现在已经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我的脑袋轰然炸响。
    “他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回来吗?”
    “听他在那边赚了笔钱,是要给我开个香包铺子……”满姐。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这么好心。”
    “他当然不会这么好心,所以默……”她抬起有些疲惫的眼皮看着我,“等他回来了,你就走不了了,更不可能还有机会去读书,你赚的这点钱也会被他占为己有……你现在就走!”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我,此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满姐得没错,要是赵铁柱回来了,我根本不可能走得到,指不定会被他拖到北疆矿上去砸石头。
    “满姐,你跟我走吧!”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离开这,出去租个房子……”
    满姐的眼泪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嘴角带着凄凉的笑意,“默,我现在跟着你只能是拖累,等你以后当上了医生,再回来看我好不好?至少也要等你有能力与赵铁柱抗衡了再回来好不好?”
    “不!要走一起走,否则我不走!不然赵叔回来指不定又怎么样对你!”
    满姐一下子就急了,她站起身,双手撑在冲我吼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了让你走,离开这里!否则就走不掉了!”
    我依然固执地不肯走。
    她把刚刚缝好的被子装进蛇皮口袋,塞到我手里,然后使劲地把我往屋外推。
    “满姐!”
    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固执,我从没见过如此强硬的满姐。
    “还要满姐求你吗?”她抬起头望着我。
    我一时语塞。
    “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姐,你就现在离开!去哪都行!”
    满姐一时推的急,自己差点在门槛上绊倒了。
    “满姐……我欲言又止。”
    她突然抚摸着我的脸庞,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默长大了,出去吧,天高任鸟飞,外面有一片广阔的天地。”
    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用了,满姐打定主意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是我担心赵叔……”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时机成熟了,我就跟他提离婚!”
    风呼呼的吹着院子里的衣裳,我在风里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满姐努力挤出生硬的笑容,不让眼泪滑出眼眶。
    “行,满姐,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要回来看我,等你当上医生了再回来……”
    我拖着满姐为我缝制的新棉被,无力的走在大街上,狂风呼呼的吹的我难受。
    距离开学还有四天。
    火车站电子屏的红光漫过蛇皮袋时,我摸到被褥夹层里藏着硬物,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我瞳孔猛然一缩,正是满姐藏到枕头下的那个还未缝好的香囊,我摸到香囊里面有东西,我撕开香囊掏出的不是钱,而是满姐的翡翠镯子。
    这是她外婆传下来的嫁妆,去年赵铁柱抡起板凳要砸,她拼了命也要扑上去护住。
    候车厅厕所镜子里,我看见镯子内侧新刻的字,比缝被子的针脚还歪斜,里面写着:“活成我够不着的模样。”
    冷水泼在脸上,却冲不散鼻腔残留的艾草味。
    K328次列车开始检票的广播响起,我攥着车票被人流裹挟着向前。
    站台的风卷起不知谁的报纸,社会版头条部分写着中医大今年的招生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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