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遗憾（番外3）

    老爷子躺在床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笑起，可身体不行，转声就变成了咳嗽。
    墨兮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胸口，谢老爷子呼吸不畅的感觉迅速去了一大半。
    谢老爷子看着她，混浊的眼珠里亮起奇异的色彩。
    他笑着，“你看看他，只知道向着你，连老头我都快走了，也不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墨兮闻言僵直身体，又慢慢松了下来。
    “他心中也有您。”
    谢老爷子缓缓摇头，又想起她看不见，说道：“在他心底，谁轻谁重老头我看得清清楚楚，唉，几年前我还在愁他太过冷情，现在倒好，每天都在想以前的事，一想到以前的担忧就感到好笑，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孙子。”
    墨兮默默听着，没有答话。
    谢老爷子似乎这几日没有这么畅快地说过话，说起来也不愿停下。
    “谦之的父母走得早，这孩子也孤独，但从小特别懂事，我很少听见他说喜欢什么，看见他的同龄人们陆陆续续成婚，也曾愁过，但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领着你来我面前……”
    老爷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墨兮安静地听着，不插话半句。
    许久，老爷子似乎渴了，停了下来，墨兮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慢慢喂他喝下去。
    看着面前依旧双目蒙着白布的女孩，老爷子顿时想起谢谦之的话。
    “我听谦之说你的眼睛原本是可以医治的对吗？”
    墨兮眸光微动。
    “是。”只不过按照现在的医术，她晶状体已伤，又拖得有些久，真要治疗，需要寻找合适的眼睛。
    但她不想那样。
    “我还听他说，我这绝症是你帮着成功攻破的？”老爷子又问。
    墨兮气息沉稳，“是。”
    “你呀……”
    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
    “谢家的血脉……真是可惜了。”
    他没有像其他老人一样咄咄逼人，而是仅此一叹，便拐了话题。
    听闻开门声，墨兮知道是谢谦之坐不住了，她沉敛眸色，许诺道：“我会把谢宝墨培养成最出色的谢家继承人。”
    老爷子似有些动容，又重重一叹，“辛苦你了。”
    他还是想要一个谢家血脉的孩子。
    墨兮微微抿唇。
    门打开，谢谦之走了进来。
    “怎么站着？”
    他抱着谢宝墨，将墨兮拉着坐回椅子上。
    老爷子看起来精神还好，谢谦之有些惊讶，抱着谢宝墨和老爷子说了好些话，逗得他高兴后，带着墨兮离开。
    墨兮回家后越发沉默，谢谦之担忧询问，她只是摇头。
    晚上，两人同眠，墨兮忽然探头，压在谢谦之身上，轻轻地吻着他。
    谢谦之瞪大眼睛，看着她少有的主动愣了几秒，制止了她的动作。
    “是不是爷爷和你说了什么？”
    墨兮蹙眉，认真道：“谢家应该拥有一个真正的血脉继承人。”
    谢谦之感觉心口一闷，没人看见，他眼底的光亮逐渐熄灭。
    “没有必要，谢宝墨就很好。”
    墨兮还想说什么，就被谢谦之拉着入怀。
    “很累了，睡吧。”
    墨兮动了动唇，最终乖顺地闭上了眼。
    黑暗里，谢谦之睁开双眸望她，眼底铺满让人难过的情绪。
    他何尝不想和她要一个孩子，可是他更想要的，是她愿意爱他的真心。
    一夜过去。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两人生活如常。
    只是不久的一个清晨，谢谦之接到了医院的通知书。
    谢老爷子在深夜里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日春花飘散，满地瓣儿，空气里盈溢花香。
    医院的人都说，他走得很安详。
    但墨兮知道，他心底依然有个遗憾。
    沉甸甸的，像自己亲手栽种的树苗自己却没有办法品尝那果实的甜香，直到果实掉落腐烂，留了一地果香。
    谢老爷子下葬的那一日，墨兮站在雨里看了坟墓许久。
    谢谦之抱着她的臂膀，强大而有力，仿佛会永远这样为她遮风挡雨一般。
    直到他闭眼那日。
    她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深沉的眷恋，还有和谢老爷子一样的遗憾色调。
    他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略微苦涩的笑中闭上了眼睛。
    他想说什么？还是想问什么？
    墨兮不知道。
    也再没有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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