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良的猎户少年

    天光大亮，燃烧一夜的柴堆渐渐无力。
    莫筝摸了摸用树枝撑挂在一旁的衣服，还需要再烤干些穿着才舒服，便起身向佛像后走去，刚抽出堆放的干柴，前方传来哭声。
    “母亲——母亲——”
    “救命救命——”
    “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莫筝抱着柴走出来，看到昏迷一夜的女孩儿似乎做了噩梦，哭喊着醒过来，又看到身上盖着不属于自己的衣衫，惊慌地抖，但旋即看到破碎的衣裙，裸露的肌肤，忙又抓住衣袍缩起来裹紧自己。
    与此同时她的视线也看过来，脸上浮现恐惧，但盯盯看着，神情又有些古怪。
    似乎怅然似乎哀伤似乎......松口气。
    莫非是因为他年纪不大，让人不那么恐惧？又或者知道他是救命恩人，知道死里逃生放了心？莫筝不再审视，抱着柴走过去，给熄灭的火填上，用树枝挑了挑，火光渐渐泛红。
    那女孩儿没有再哭喊，似乎呆滞。
    “你是遇到山贼了吗？”莫筝主动问，“你家人呢？”
    这句话让杨回过神，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不是梦。
    不是噩梦，是真的。
    杨伸手捂住脸大哭。
    莫筝没有再话，听着女孩儿的哭声，低着头看柴火燃起来，将一旁撑挂的衣服取下来举着抖动着烘烤。
    杨哭着哭着，跪下来：“恩人，谢谢你救了我。”
    她用力叩头，白皙的额头瞬间红彤彤。
    这真是诚意满满。
    莫筝忙：“你还有伤，别磕了。”
    杨没有再磕，慢慢坐直身子，眼神茫然，还有眼泪滑。
    “你，是什么人？”她喃喃问。
    莫筝穿着已经烤干的单衣，将外衫抖了抖，回答：“我是山里的猎户，这是我日常打猎脚的破庙。”
    杨下意识看四周，这是一个破庙，有只剩半截的神像，神台上铺着一张毛皮，上面扔着几件衣服，另一边地上扔着两只野兔子。
    她垂下视线，因为感觉到身上疼痛，掀开衣衫看，见裸露肌肤上擦磕碰留下的伤口覆着绿油油的草药。
    草药没有什么炮制，只是揉烂糊上去。
    这也才注意到破庙里充斥着浓烈的药味。
    她抬眼看到那少年坐在篝火前撩起衣衫往胳膊上裹草药，那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新鲜的，虽然不再流血。
    是昨夜为了救她受伤的吧。
    是啊，那些山贼那么凶，少年一人救下她，必然也受伤了。
    “山里没办法，只能先用草药止住血。”莫筝，停顿一下，“我也没有碰你其他地方，只是动了下露出来的伤口，你昏迷了，如有冒犯，请见谅。”
    杨眼泪滑再次叩头：“恩公言重了，我的命是您救的，又为我治伤，我如果怪您，是畜生不如......”
    猎户少年轻咳一声。
    “你也言重了。”他不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便直接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杨抬起头喃喃：“家……”
    是，她应该回家看一眼。
    再看一眼。
    ……
    …….
    从破庙走一段就到了一条宽敞的山路上。
    莫筝将竹竿搭在肩头，竹竿另一头悬挂着两只野兔子，随着走动晃晃悠悠。
    杨在后跟着，她穿着那少年的外衫，有点大，用腰带紧紧束扎在身上。
    临出庙门的时候，她在脸上抹了灰，猎户少年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
    “我是女孩子，如果被人看到，知道，我遭遇了劫匪，就没有清白了。”杨含泪解释。
    莫筝便将神台前扔着的衣服给她“那就装扮成男子吧。”
    所以此时此刻的杨跟莫筝是一样的装扮，只不过更加瘦弱，走路也摇摇晃晃。
    她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她几乎不出门，她出行都是车马，她昨晚仓皇逃命身上都是伤，那草药只能止血并不能止痛，那猎户少年一直忙着烘烤衣服，也没烧水烤野兔子，她又痛又累又苦又饿又渴……
    看出她虚弱不堪，莫筝将脚步放慢：“再坚持一下，快要到了。”
    身后没有声音，那女孩儿不知道是不想话还是没力气话。
    莫筝又问：“你是白马镇哪一家啊？”
    身后声音低低：“在，镇子东边。”
    她并不是哪一家，因为被山贼追杀，怕被人知道失了清白，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行吗？
    莫筝摸了摸下巴，那怎么要好处费？人总不能白救吧？
    罢了，她现在不，到了镇上总要回家，总会知道。
    但当走近白马镇的时候，莫筝觉得回家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整个镇子被围了起来，有差役，有官兵，镇子里不断传来哭声喊声，还有黑烟腾腾升起。
    很多人被拦在镇子外，议论着指指点点。
    “出什么事了？”莫筝上前问。
    同时也看望镇子里，站在路口能更清楚看到里面，入目是被不断抬出来尸首，火烧过的房屋。
    这……
    “昨晚白马镇被劫掠了。”
    “烧杀抢掠，太惨了。”
    “死了很多人呢。”
    “真是灭顶之灾。”
    竟然这么凶残，莫筝微微垂目，再转过头看身后的女孩儿。
    杨也正看向镇子里，抹了草木灰的脸上也遮不住惨白，她的眼泪从眼中滑，冲刷出一道白皙的印子，身子发抖似乎要晕倒……
    莫筝伸手扶了她一下。
    肌肤的碰撞似乎让杨惊醒，下意识往后躲了下，莫筝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你的家……“莫筝。
    话没完，可能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了，还有人要往镇子里冲，官兵们抖动着兵器冲过来。
    “不许向前——“
    “退后退后——“
    围观的民众被推得东倒西歪，其间夹杂着哭喊声。
    “官爷，我家在镇上啊，我要去看看我爹娘——”
    “官爷，我妻子在家啊，我昨夜留在县城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如此，有官兵跟首领低声汇报，那首领便走过来，看着被拦住的民众。
    “如果是镇子上的人，去书吏那边登录一下名册，就可以进去了。”他。
    他的话音，便有几个人挤过去哭着向不远处的书吏去了，因为拥挤，莫筝和杨也被挤了过来。
    官兵首领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官爷，我们——”莫筝开口话。
    刚开口，身后的杨抓住胳膊。
    “哥。”她，“今天还能卖猎物吗？”
    莫筝声音一顿不话了，官兵首领的视线下意识在莫筝拎着的竹棍和两只野兔子上。
    白马镇是山脚下一处繁华的所在，有商铺有街市，尤其是山货售卖很常见。
    官兵看着这一大一明显在山里滚爬捕猎的模样，瞪眼喝斥。
    “什么时候还卖猎物，快滚！”
    ……
    …….
    莫筝拎着竹竿野兔子退出人群，再看低着头跟着的杨，微微皱眉。
    这位姐是什么意思？
    她的家到底在不在白马镇？
    为什么有家不认？
    难道不关心家人的死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