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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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走出几步, 殿内突然冲出来一人,拨开拦路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面前, “殿下!”
    正是谢怀川身边的长随朱武。
    “您过只要我实话指证世子爷,便会给我解药,饶我不死,您话可还算数?”
    太子颇为好笑地看着他:“陛下不是了,所有知情人等,一律就地处决, 你不光知情,还曾经为虎作伥, 亲自替你家世子爷与玉嫔传信, 孤便是想救你, 陛下也容不得你了。”
    朱武满眼的恐慌和不可置信:“太子殿下,您过会保我性命, 您不能出尔反尔!我都已经为您背叛了世子爷……”
    “为孤?”太子轻笑一声, “你不是为自己的性命么。”
    他唇边虽有笑意,语气却凉薄:“东宫那些细作,孤如何处置的, 想必你也早有耳闻,凭什么觉得孤会救一个叛主之徒呢?”
    云朵闻言,心翼翼瞟他一眼。
    「完了,这是在点我呢。」
    「隔三差五就要警告一次背叛的下场, 生怕我被人收买了!」
    太子:“……”
    朱武眼里喷着火,后槽牙几乎咬碎:“殿下就不怕我毒发身亡,死于狱中,一口咬定是殿下下毒威胁于我, 设计陷害世子爷?”
    “孤何时对你下毒了?”太子略略挑眉,“哦,你那颗百毒丹,孤骗你的,那就是颗榛子,孤的侍寝宫女亲手剥的,怎么样,好吃吗?”
    朱武瞬间如遭雷劈,“榛子?!”
    云朵:“……”
    「拿颗榛子骗人是毒丸,太子殿下还真是……阴险啊。」
    朱武紧紧咬着腮帮,五官几乎扭曲。
    当时他人在殿外毫无察觉,那颗硕大的毒丸猝不及防就入了口,他还未尝到滋味,下颌被人狠狠一抬,毒丸就生生滚下了喉咙。
    太子这是百毒丹,世子爷已经被擒,只要他戴罪立功,乖乖指认主子的罪证,便能给他解毒、饶他性命。
    原来竟然只是颗榛子?!他被骗了!
    朱武怒吼一声,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朝太子挥来,只是还未完全站起身,人已被秦戈一脚踹翻,三名带刀护卫紧跟着将人扣押在地。
    太子凉凉睥睨着他,“你给孤的侍寝宫女下毒,孤还没有找你算账,还敢来求孤救你性命?”
    云朵微微怔愣地看向太子。
    「还真是宁德侯世子给我下的毒啊,殿下这是在……给我报仇?」
    「好吧,收回我方才的话,太子殿下一点都不阴险!殿下是个好人!」
    朱武右脸着地挣扎不得,口中大骂:“你出尔反尔,阴险歹毒,不得好死!”
    他还想再骂,秦戈已经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棉布,手中剑鞘勾住他臂弯猛地一掰,直接废了朱武一条胳膊,疼得他满头冷汗,浑身青筋暴起。
    太子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谩骂和诅咒,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抬步踏出宫门。
    云朵见他放开了自己的手,心中有种古怪的失。
    凉凉的夜风吹拂着手心的薄汗,冷得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又生气了?」
    「怎么都不牵我了?」
    云朵追上去,看到他随意负在后背的手掌,迟迟没敢主动伸手。
    「罢了,我算哪根葱啊,敢去牵太子殿下的手,还要不要命了……」
    她紧紧跟在太子身后,声嘀咕道:“殿下怎么还骗人呢。”
    太子神色冷冷,没理她。
    云朵抿抿唇,又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方才答应玉嫔娘娘,要保住九殿下的性命,把他送到庄子里抚养长大,该不会也是骗她的吧?”
    太子冷声:“你觉得呢?”
    云朵低下头,“奴婢不知。”
    他能拿榛子当毒药骗朱武出来指证的宁德侯世子,就极有可能以同样的方法骗玉嫔出真相。
    回想起方才殿中,太子一字一句吐出“凌迟”二字,云朵到现在还有种背脊发寒的恐惧。
    诚然九皇子欺负过她,她很不喜欢九皇子,可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那种极端的酷刑用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
    到底,他并没有错,更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爹娘是谁。
    云朵自幼无父无母,她知道没有爹娘的苦楚,遑论九皇子一夜之间失去爹娘,失去疼爱他的父皇,不仅身份为礼法不容,甚至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一路默然。
    除夕的内宫挂灯结彩,辞旧迎新,本该是宫中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日,可朝阳殿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嗣混淆,帝王震怒,不知多少人要为此丧命。
    今夜太和门的烟花和天灯大概都不会放了。
    云朵想起在尚膳监当差的时候,每年的除夕晚上,忙完宫宴歇下来,膳夫们还会把剩下的食材端上来,给她们涮锅子吃。
    热气腾腾的涮肉下肚,驱散隆冬的寒冷,几个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庆祝自己又长一岁,在这吃人不见血的深宫中又平平安安地度过一年,仿佛来年都有了盼头。
    今年她却是在东宫当差了,虽然侥幸苟活下来,却比从前少了许多热闹。
    虽是除夕,东宫上下却无半分喜庆氛围,冷冷清清,还如往常一样。
    太子殿下……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玄青绣金龙纹的高大背影,未及细想,人已走到东华门外。
    两道颀长的男子身影立在宫墙之下,一人健硕威严,一人清瘦挺拔。
    二人见到太子回宫,立刻上前躬身施礼:“末将/微臣拜见殿下。”
    太子淡淡抬手:“免礼。”
    年长些的武将正是武宁侯,他面露感激道:“若非殿下提前得知谢怀川的计划,及时救清慈于水火,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太子颔首,又看向沈言玉:“沈夫人可还好?”
    沈言玉刚刚安抚完妻子过来,太子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残存的欲色。
    “回禀殿下,好在转移及时,中药不深,人已经回府休息了。”沈言玉朝太子拱手,“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太子道:“谢怀川要对付的是孤,倒是孤连累她遭此无妄之灾,不必言谢。”
    云朵默默跟在太子身边,听到这三人的谈话,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那宁德侯世子想要给太子与这位沈大人的妻子设套,结果被太子提前发现,反将一军,把他与玉嫔私合生下九皇子之事暴露了出去。
    「倘若殿下没有及时发现,今日被捉奸在床的就是他和沈夫人……」
    「殿下名声本就不好,这次若是给宁德侯世子得逞,搞不好要遗臭万年,成为史上最荒淫的太子……」
    太子:“……”
    武宁侯与沈言玉正与太子议论九皇子之事,却见太子心不在焉,余光频频在他那侍寝宫女身上。
    两人相视一眼,拱手告辞:“宫门即将下钥,臣等就不耽搁殿下休息了,先行告退。”
    太子便让他们回了。
    回到承光殿,太子忽然道:“今夜不用你侍寝,自己回去反省。”
    云朵:“……”
    他还为李猛的事动怒呢!
    「罢了,不侍寝就不侍寝呗,不是关黑屋就好,我回自己屋还反省个屁,反省一眨眼的功夫都算我输!」
    太子冷冷地盯着她。
    云朵垂下头,装出一副乖乖顺顺的样子,俯身退下了。
    回去洗漱完,往吱呀吱呀的板床上一躺,竟然觉得有几分硌人。
    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啊,睡惯了承光殿铺着层层锦褥的紫檀木大床,再睡自己的破烂床,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刚从大通铺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怎么看怎么宽敞舒适,才不过月余,她的眼光就被养刁了!
    云朵把自己的大金元宝从箱底捧出来,和皇后赏赐的那十两金子放在一起,铺在床上,就像大金锭生了五个金锭,这都是她每次回偏殿都要检查一遍的宝贝,是她的家人们,是她的命根子。
    将来若有机会出宫,这些金子能给她买个大院儿,够她舒舒坦坦地过完下辈子了。
    可,何时能出宫呢?
    她现在对将来很迷茫,不知哪一日会被太子厌弃,也不知将来的太子妃会如何待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云朵,歇下了吗?”
    曹公公的声音。
    云朵赶忙把金锭藏好,起身去开门,“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曹元禄笑得和和气气:“今日除夕,姑娘去陪陪殿下吧。”
    云朵愣了愣,声问道:“这是您自己的主意,不是太子殿下的旨意吧?”
    曹元禄道:“奴才来传的,就是殿下心里的意思。”
    云朵抿唇,“可他还在生我的气呢。”
    曹元禄好声好气道:“哪能呢,殿下喜爱您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您的气呢?”
    云朵想了想,问道:“曹公公,你可知道李猛,就是被殿下罚了四十杖的侍卫……他不会被打死吧?”
    曹元禄道:“姑娘放心,殿下是公事公办,不会公报私仇的。”
    云朵:“私仇?”
    曹元禄道:“您还看不出来吗,殿下喜爱您,见您与旁人谈笑风生,还同旁的男子议论殿下的不是,殿下才动怒的。”
    云朵声控诉:“他还带我去偏殿,看玉嫔娘娘和宁德侯世子的下场,这是杀鸡给猴看呢。”
    曹元禄脑门滴汗,不得不为自家殿下两句:“今晚宁德侯世子派人传话,想要引殿下过去,给的理由便是您与伶人私通,请殿下前去捉奸,殿下自是不信的,却生怕宁德侯世子暗中对您不利,还是派了护卫暗中保护您的安危。”
    云朵愕然,原来宁德侯世子还给她编排了个私通的罪名!
    想起殿中发生的一切,曹元禄道:“殿下也不曾料到,宁德侯世子与玉嫔娘娘会双双殉情,玉嫔自戕之时,殿下还挡住了您的视线,没让您瞧见那血淋淋的场面,您不记得了?”
    云朵眨眨眼,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那……曹公公,殿下会凌迟处死九皇子,是真的吗?”
    曹元禄道:“那是陛下的家务事,自是陛下决定,殿下没理由插手啊。”
    云朵:“所以凌迟就是吓唬玉嫔娘娘,骗她实话的?”
    曹元禄让她放心,“这都是咱们用惯的审讯手段,有时候不逼两把,撬不开他们的嘴。”
    “原来如此。”云朵总算松了口气。
    想到曹元禄来此的目的,她轻声问道:“往年除夕,殿下都是一个人吗?”
    曹元禄叹道:“殿下要么就是在北疆大营,要么就是承光殿独自一人,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今难得有个合意的人,姑娘就发发善心,哪怕陪他话也好啊。”
    云朵底气不足,犹犹豫豫道:“我今日同李猛见面,还在背后议论他,这会去了只会惹他不快吧,正好明日初一,今夜可不得好好教训我一顿,打完再过年……”
    曹元禄:“……殿下何曾教训过您?您那时受皇后差遣,被宁德侯世子下毒,便是进了刑房,殿下也是轻描淡写地放过了,唯一一次罚您关禁闭,还不是椅子没坐热就把您抱出来了……”
    云朵想了想,确实,他也就看着凶,她对他上下其手那么多回,他似乎也没有对她动过真格,今日还主动牵她的手……罢了。
    她咬咬唇:“那我跟您去吧。”
    睡一起还能摸摸腹肌,她也不吃亏。
    她随曹元禄一起去了承光殿,却没有见到太子。
    曹元禄道:“殿下正在净室沐浴。”
    云朵瞳孔幽幽一亮,扭扭捏捏地道:“净室还缺人吗?不如……我过去侍浴?”
    曹元禄啧啧一声,方才不还千不肯万不肯么,这会又比谁都主动。
    净室水汽缭绕,太子闭着眼睛,浸在水中,听到轻微一声门响。
    耳边随即传来少女极不正经的窃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来看腹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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