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下雪了，京师戒严

    翌日。
    向晚之时。
    弘历正躺在海棠的怀里，还饶有意趣地用右手，捻着海棠如瀑布般垂在他面前的乌发。
    海棠也没有睡，更没有吹灯，而是揉着弘历的右臂，温柔地朝弘历笑了笑，随后就抬头看向窗外不断下的光影，：“爷，下雪了。”
    “嗯！”
    弘历再次看了一眼时历书。
    确认今日是康熙六十一年冬月十三日。
    他不知道，畅春园现在是什么情况，康熙有没有驾崩。
    自从淑慎公主来了又离开后，外面就戒了严，连白天也不准人随意出没。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在步军统领衙门的严令下，竟没有一个人有特权敢随意出没，连迎亲发丧的，都被勒令回家另待日子。
    所以，消息的来往几乎断绝。
    连与雍王府紧挨且素来热闹的八贝勒府，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弘历干脆坐起了身。
    海棠见此看向了他：“爷？”
    钮钴禄氏这时也从外间撩开了床帐：“怎么了？”
    “横竖睡不着，我还是继续抄佛经。”
    “格格睡吧。”
    弘历道。
    “嗯！”
    海棠这里答应了一声就披衣起来，先给弘历穿衣，然后就走到案前，取下发簪挑了挑灯芯，接着就又往干涸的砚台里滴进了水。
    墨条一下，一摩擦，砚台里的清水顿时就变得浑浊不堪。
    格格钮钴禄氏没有去睡，也披衣起了床，也拿了针线活做到弘历身边。
    弘历瞅了她一眼。
    “我也借点光，困困眼。”
    “外面虽感觉比往常安静许多，但心里却是定不下来。”
    钮钴禄氏笑着道。
    弘历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这个时候，雍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紧张，也是不足为奇的。
    因为一旦真的换了皇帝，无论是换谁，雍王府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发生重大变动。
    这个变动，比谁平时有了侍寝的机会，以及父子兄弟升了官的变动，都还要大。
    窗上的光影，降的越来越密集。
    弘历笔下的佛经字数也越来越多。
    突然！
    急促的马蹄声仿佛就出现在门外，钮钴禄氏放下针线活，自己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有旨，宣八贝勒胤禩即刻进宫！”
    弘历也停下笔，只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洪亮的声音。
    ……
    ……
    雍正的书斋。
    狗吠声依旧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出现。
    被软禁在这里的弘时因此心里越发烦躁。
    他面前抄写佛经的纸笺依旧同屋外的大地一样白净，未一丝印记。
    而他自己也未执笔，只攀附在窗外，问着苏培盛：“苏培盛，我阿玛去哪里了？”
    苏培盛回道：“奴婢不知！”
    “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个狗奴才，你不要以为，我阿玛信任你，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要记住，无论接下来是什么结果，我都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所以，你必须老实回答！”
    “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你！”
    弘时失态地大骂起苏培盛来。
    苏培盛忍怒笑了笑：“三阿哥请息怒，奴婢是真不知道，四爷也不喜欢他身边的人问不该问的话。”
    弘时则突然又换了口吻：“算我求你，苏公公，苏老爷，你不告诉我阿玛在哪儿，我怎么能安下心在这里抄佛经。”
    “奴婢是真不知道。”
    “那你总能告诉我八叔那边的情况吧？”
    弘时又问道。
    苏培盛讪笑道：“三阿哥您笑了，八爷那边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我阿玛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以往别八叔的事，就是八婶做了什么事，你都能及时告知给我阿玛。”
    弘时怒叱道。
    苏培盛没有回答，只道：“天晚了，三阿哥您早些歇吧。”
    “老子歇不歇，不要你管！”
    “要不是你拦住老子，老子现在早在八叔面前露脸了！”
    弘时懊恼地回道。
    接着，等他又要拿苏培盛出气，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狗吠声也在这时配合的停止了。
    “有旨，宣八贝勒胤禩即刻进宫！”
    于是，弘时也在这不久听见了宣老八胤禩进宫的声音。
    “传八叔进宫了，难道是要传大位给八叔，还是与八叔传立十四叔的遗命？”
    “也不知道阿玛这个时候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还是去寺庙烧香祈福，那将来整个雍王府就真的只能靠我撑着了！”
    弘时这时用只有他自己听到的话，喃喃自语起来。
    “那这可太好了！”
    “我这些年总算没有白熬！他弘历就算立了功，也不过是个贝子，但我至少可以继承雍亲王的位置！铁帽子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接着，弘时越越兴奋，在房间里急促地转起圈来，随后还朝外面的苏培盛喊道：“老货，赶紧放我出去！”
    苏培盛没有回应。
    ……
    ……
    弘历这里在听到宣胤禩进宫的声音后，没有多言，只继续抄着佛经。
    “是啊，四爷这时会在哪儿呢？”
    钮钴禄氏倒是在这时主动问了一句。
    弘历笑了笑，他其实已经能够确定雍正现在在哪儿。
    但他依旧没有什么。
    他得当着海棠的面，做出镇定的样子来。
    因为他知道，海棠可能会将这一切，告知给福晋，进而通过福晋告知给雍正。
    啪啪！
    但这时，急促的拍门声传来。
    没多久，便有内宦走来：“五阿哥与耿格格求见。”
    钮钴禄氏看了弘历一眼，随后道：“请进来！”
    “嗻！”
    不一会儿。
    耿氏与弘昼就抱着手炉走了进来。
    弘昼一进来，看见弘历还在抄佛经，因此非常愕然：“四哥，你还在抄这个，我还以为可能已经睡了。”
    “为汗玛法祈福的事，不能懈怠。”
    “你和格格这么晚来是为什么事？”
    弘历问道。
    耿氏这时不待弘昼，就先问道：“你们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万岁爷召八爷进宫了！”
    “我们听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传召八爷，偏偏我们也不知道四爷现在在哪里，也不好去福晋那里问。”
    钮钴禄氏回道。
    耿氏有些失：“原来你们也不知道四爷在哪儿。”
    弘昼这时甚至也主动问着弘历：“四哥，我们难道真的不用急着去向八爷示好吗？”
    “我不是过吗？”
    “静观其变！再，我相信汗玛法不会传大位给八叔的。”
    弘历这时道。
    耿氏听后大吃一惊：“四阿哥，慎言！心隔墙有耳，将来让八叔知道，那样的话，如果八叔真成为了皇上，影响的是你自个儿的前途！”
    与此同时，耿氏也忙捂住了弘昼的嘴，她怕弘昼也出不好的话来。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有旨意，诸亲王、贝勒、贝子、公、皇子、皇女、皇孙、皇孙女、福晋、内大臣、大学士、都统、尚书，立即进斋所面圣！”
    众人面色一白。
    因为如果不是皇帝大渐这种事，不至于传见这么多人，而且不分内外、宫府、乃至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