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柳絮池塘淡淡风（1）

    柜门猛地拉开，一把剪子狠扎在素蝶头顶半寸处。
    双目对峙片刻。
    王溶月眉头一皱，拔起剪子再次往下扎。
    她真的疯了！
    素蝶惊恐万分，钳住她的手腕，未加细想一脚踢过去。对方情急之下用手来挡，挡的竟是小腹！
    素蝶及时收住，瞬间明了：“王溶月，你装疯！”
    眼见事情败露，王溶月面目狰狞起来，使尽浑身力气往下扎，非要杀了她不可。
    素蝶节节败退，直被逼到角落，挣扎打斗之际无意扯下一块幕布。她眼角一瞥，瞥见藏在幕布下的一副西洋画，画上的江南水乡甚是眼熟。她一念，视线往下一移，果然水面的颜色比建筑斑斓，虽经过补救，但仍旧有细微的差别。
    素蝶镇定下来，胜券在握，一字一顿道：“池、风。”
    王溶月一怔，力道稍有松懈，素蝶趁机夺下剪子，反制住她：“你与池风有染？”
    王溶月挣扎着：“什么池风？我不认识！”
    “别人不知，可我知，那副画乃是池风所作。那日辰君顽皮，躲到他的房间要我去寻，还不慎打翻了颜料，故而画的下部色彩要比上部斑斓。你疯癫多年，池风怎会赠画给你？莫不是早就相识？”
    王溶月惊慌起来，苦苦哀求：“五太太，求求您，不要说出去……如果被三爷知道了，他一会杀了我们！您也是一个母亲，求您可怜可怜我这还未出世的孩子……”
    素蝶动了恻隐之心，放下剪子，“即便我不说，但你的肚子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如何瞒得住？”
    “所以我想让你们误以为我得了天花，将我弃在此处自生自灭。这样，我才好同池风离开这里。”
    “你是叶家的人，三爷不会放任你不管。他本要亲自来看你，是我将他劝走的。”
    “这……”王溶月紧张进来，“他四年没来过别院，应当早就将我忘了，既如此，就不能当我死了么！”
    素蝶稍顿，问：“你与池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与他很早就认识了……”
    原来，王溶月少年时跟着师父开拔去江南，在那里结识了池风。王溶月是江湖儿女，自然随江湖飘摇，而池风也因上学而要去外地，于是两人约定，三年后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再相见。
    岂料三年后，定情之处被炸成一片废墟，而池风一家也罹难。王溶月伤心欲绝，和师父去了北平，遇见叶三爷。王溶月见他生得俊朗，举止也有气度，便答应做他的三姨太。
    在喜宴上，王溶月在熙攘人群中无意望见了池风。她心乱如麻，懊悔不已，恨不得马上逃婚。但畏惧叶三爷的权势，她不敢妄动，直待到房间里只剩了她一个人，才悄悄溜出去找到池风，两人互诉衷肠。
    这般阴差阳错，真叫人怨恨不甘。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溶月问。
    “是三爷救了我。”池风顿了顿，问：“你怎么嫁给了三爷？”
    “我以为你死了。”
    相顾无言。
    月光如水，荷塘上闪耀着细碎的银光。
    银光映在王溶月的眼眸里：“我们离开这里，到江南去。”
    “不，你已经是三爷的三姨太，我不能忘恩负义……”
    “若不是你，嫁谁也无区别。可你还在，我便不能忽视自己的心。池风，如果要我每日看着你，又不能和你相守，我宁愿赴死。”
    王溶月忽地在他脸颊一吻，坚定决绝地奔走。
    当晚，叶三爷的三姨太疯了，持着一把剪子四处伤人。后来，她被关在梨花别院，一关就是六年。
    为了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竟能装疯卖傻整整六年。
    素蝶慨叹不已。
    王溶月虽然只是叶三爷名义上的姨太太，但她始终入了叶府的门。纵使叶三爷对她没有感情，也不会任人撕了他的脸面。此事若被他知晓，不知这一双有情人将是什么下场。
    素蝶思量一番，打定主意：“我助你们离开锦官城。”
    王溶月扑通跪下，满脸泪水：“谢五太太成全！”
    素蝶忙拉她起来，“你怎知我是五太太？”
    “我虽没见过你，但你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猜到你应当是三爷心里的人。”
    “茫茫人海能长得相像，倒也是一种缘分，你这个忙我帮定了。”
    “那我该如何做？”
    “继续装疯，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剩下的，我来安排。”
    离开别院已经天黑。
    叶三爷回来不见素蝶，慌忙去寻，却在灯火阑珊处瞧见她。
    他缓缓走近，“天黑了，怎么不回去？”
    素蝶望着天边的明月，若有所思：“初新，可否与我讲讲你的过去？”
    他淡淡一笑：“你想听什么？”
    “听说黎英的父亲，不是病死的。”
    “是我杀的。”
    素蝶暗惊，不动声色地问：“黎英不知？”
    “她知道。”
    “那她怎能无动于衷？”
    “我不是她，怎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叶三爷眼眸一冷，“说点别的吧。”
    他不想在素蝶面前提起往事，那是他最为不堪的一面。他为了复仇，双手已经沾满血腥，他怎会让素蝶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素蝶低了眉。初新从不主动提起过去，也不告诉她洪华堂的事情。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丈夫，那些腥风血雨全被他清浅的笑容阻挡在外，不让她看见，也不让她知道。
    可他对别人，却是从不手下留情。
    王溶月和池风的事情，必不能让他知晓。
    素蝶道：“三太太得了天花。”
    叶三爷心中一凛：“你可有进去？”
    “没有。”她试探着，“你打算怎么处理？”
    “送去治疗。”
    “你对她还有情？”
    叶三爷紧执着她的手，“我只对你有情。”
    “可你还是担心她。”
    “她毕竟是我的三姨太，我若放任不管，外人将怎么看我？”
    “原来三爷也很爱脸面。”
    素蝶踌躇着，可不知该要怎么做，才能既保三爷的脸面，又让王溶月和池风成功离开锦官城。
    三爷轻轻揽她入怀，“她只不过是你的一道影子。”
    素蝶心头一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