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 吃土

    “王爷，形式紧迫，避一避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许墨脸色阴沉，坐在会客厅中，一动不动。
    身旁的近卫跪倒一片，脸上都有些血污，却都拿出了舍身护主的气势来。
    外面闹哄哄的，惨叫声与呼号声不绝于耳，还有兵器相接的声音混杂其中。
    容华心下即刻就明白，那些灾民暴动了，不再是静坐施威，而是攻了进来。
    整个城的灾民涌进来，仅凭许府中的这点护卫，是万万不可能抵抗得住的。
    “王爷，去避一避吧。”
    容华认清了形势，见许墨底下的护卫劝不住他，便出了声。
    许墨仍旧不说话，却抬头望了一眼容华，见她素面朝天，眼神温和，不见半点惊惶。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许墨没再耽搁，起得身来，经过容华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务必要把蝶谷的人护住，不得叫人伤他们一根毫毛。”
    “公主无孕，受得住风波，想必自有万全之法。”
    这话一出，显然是要让容华自生自灭了。
    底下的护卫不敢置喙，也不敢耽搁，领了命去出去了。
    许墨说完，轻点脚尖，施展轻功，无声无影，转瞬就消失不见。
    容华一点也不意外，她于许墨来说，什么也不是，又怎会奢求他救她？
    不过，容华自有存活之道，不然早就与阿弟饿死街头了。
    “这个是我发现的！”
    “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
    “明明是我的呀，我可以分给你们的。”
    沈寻长途跋涉，四处奔波找寻，才终于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
    他顾不得洗满身的风尘，急忙背上药闸，朝前奔去。
    走得近了，才发觉真的是容华。
    容华衣衫褴褛，身上脏污不堪，头发凌乱，于风中微微煽动，如冬夜里的茅草。
    她手中捧了一撮土，脸上有笑意，身旁坐了两个半大的孩子。
    沈寻几乎不敢认，那样悄丽灵动的女子，如今已与乞婆无异了。
    他一时不敢上前，就站在不远处瞧着。
    只见她把手中的一捧土，分作三堆，各递了一堆给身旁的两个孩童，自己留了一堆。
    然后她左右看了看孩童，又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抓了一撮，放进了嘴中，仔细咀嚼了起来。
    “喏，像我这样吃，慢慢吃，不要急，就不会噎着了。”
    “这种观音土，特别能填饱肚子，吃了一天都不感觉饿的。”
    “不过你们是小孩，不能吃太多了，你们还要长身体呢。”
    她说了许多话，看向孩子有柔柔的爱意。
    两个孩子根本不搭话，几口把土嗦完，满面都是尘土，样子更脏污了。
    容华把剩下的细土包起来，放进了袖中，见两个孩子脏了面，又用衣袖去擦。
    “姐姐，我还饿。”
    “姐姐，我也还饿着。”
    两个孩子眼巴巴的望着容华，都在喊饿，刚刚抢土的气势荡然无存。
    刚刚为了抢土，他们还扑过去，打了这个姐姐几拳。
    不想这个姐姐不但不生气，对他们温温柔柔的，还分给他们吃的。
    容华还是帮着他们擦面，眼中有些愧疚：“这种土不能多吃，多吃不能解手，还会涨死人。”
    “你们刚刚吃的够了，等一刻钟，就会感觉很饱了。”
    “姐姐会努力活下去，拼尽所有。总有一天，风国会变得很好很好。”
    “你们这些小萝卜头可以吃饱穿暖，还能有学上。你们的母亲呢，也能凭自己的心意而活。”
    两个孩子听不懂容华说的话，但听到她提起母亲，就都低下了头。
    容华感受到了他们的情绪，轻轻问道：“怎么了？”
    “母亲被父亲卖了。”
    “我的母亲也是。我听他们说，母亲被宗族的人吃掉了。”
    两个孩子脏得看不出面目，却都望着容华，郁郁不乐的说话。
    容华擦面的手顿住了，整个人一下子萎顿了。
    “姐姐不要怕，现在大家都不吃了。大人都说，吃了肉都要生病的。”
    其中的一个孩童，见容华一脸哀容，以为她害怕，急忙挽住了她的手，急巴巴的解释。
    “拿着擦擦面吧。”
    沈寻看着伤心的容华，实在怜惜，忍不住走上前去，递给了她一方手帕。
    容华听见声音，收拾起低落，抬起头，就望见了沈寻。
    “沈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沈寻听她发问，一时窘迫，耳根发红，总不能说为了寻她吧，自己又不是她什么人。
    “咳咳……这个，我四处采药，碰巧了。呵呵呵……”
    容华觉得怪异，这里荒得很，哪里有什么草药呀。
    “我来帮这两个孩子擦面哈。”
    沈寻见容华不信，急忙蹲下来，帮孩子擦面，趁机转移话题。
    容华也不再过问，碰上熟人是好事，至少在路上也有个伴。
    等沈寻把两个孩子收拾整洁，他们便与两个孩童告别，沈寻还把干粮分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