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诛心

    晨光刚亮，江流石就折了些桃花，修剪得方方正正，抱在怀中。
    江流石的容色恢复了过来，从前的美貌无半分消减，只是脸上多了许多愁思。
    许墨醒转了来，习惯性的摸了摸身侧，发现被子冷凉，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江公子什么时辰起身的？”
    来伺候他洗漱的婢子不敢抬头，听得许墨言语中的冷肃，吓得心颤。
    “回王爷的话，刚过三更，江公子就起了身。”
    许墨披散着头发，轻轻地坐了起来，看起来漫不经心。
    “起身之后，又去了哪里？”
    “江公子说，后园的桃花开了，三更过后，经了晨露，最是艳丽，要去攀折些。”
    婢子不敢怠慢，跪下来回了话，同时双手奉上给许墨净手的热帕。
    听了这话，许墨脸彻底沉了下来。
    阿石这心思，藏也藏不住，让人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这么早起来折桃花，为谁折？还不是为了容华。
    女子有什么好的？竟能让阿石这么痴迷，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许墨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摸了摸指头，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果然，江流石抱着桃花，轻手轻脚进了屋。
    屋里有张又大又软的床，那里躺着无声无息的容华，她被许墨派出的人救了，可人却是昏迷不醒的。
    容华的脸苍白无力，唇干裂起皮，显得十分憔悴。
    江流石把修剪好的桃花插好了瓶，端去了容华的床头。
    桃花幽幽发香，瞬间就爬满了屋子，让人十分心旷神怡。
    可惜，他的阿容还未醒，不晓得能不能闻到这样的幽香。
    江流石有些担忧，他坐了下来，见容华苍白憔悴的脸，十分心疼，忍不住用手指静静描摹她的轮廓。
    阿容，真的好美。
    江流石看得如了迷，只觉得这样静静看着容华的时光，像是偷来的。
    容华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皱得厉害，嘴角也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江流石看得揪心，再顾不得体统，伏下身去，紧紧拥着容华，嘴里也轻哄着：“阿容，不要怕，我的阿容不要怕，我在这里呢。我在呢。”
    江流石的语气极尽温柔，可容华什么也听不到，她陷入深深的梦魇。
    梦中的她，被厨子做了蹄髈，她仿似痛得涕泗横流，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江流石见容华流泪，心痛如刀绞，他顾不得什么，不自主的舔去了她脸上的泪。
    “阿容，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阿容，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救你，向王爷求了什么。”
    “阿容，你要快快好起来，你不醒，我就是具行尸走肉，什么鲜活的都见不到。”
    江流石轻吻了容华的脸庞，语气近乎祈求。
    这一刻，他想，只要他的阿容不害怕不痛哭，叫他立时去死，他都心甘情愿。
    许墨站在门口，顺着门缝，看见了江流石这番形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石，那是什么样的阿石，他从未想过。
    许墨被震在了原地，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待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发觉他的指甲陷入了肉中，鲜血顺着掌中的纹路流出，在地上滚出了几朵血花。
    “阿石，你在里面吗？”
    许墨用手帕擦了擦血，慢条斯理喊了一句，仿似什么都不知道。
    江流石听到许墨的声音，迅速的又吻了下容华的额头，这才恋恋不舍的坐直了身子。
    许墨瞥见他坐端正了，这才抬手，装作步履匆匆地推开了房门。
    “阿石，你竟在这里。我四处寻你，想与你一同用早饭。”
    江流石扯起了笑容，尽量隐去被打扰的怒气。
    “我看看公主醒没醒。这就来。”
    许墨不等江流石起身，几步跨去容华的床边，看向江流石。
    “今天有你最爱吃的双鲜酱，是我从公主府偷学来的。”
    江流石不甚在意，他恋恋不舍的起了身，敷衍的说了句：“那挺好的。”
    许墨有些怒意，但他没有发怒，只是转过头，瞧了瞧昏迷不醒的容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公主原来如此貌美。”
    江流石听了这话，心头一颤，身子无意的晃了晃，好像要遮去许墨窥探的目光。
    许墨看着好笑，心中又苦又痛，但又好像去了些闷气。
    他索性上前一步，忍着厌恶，伸手去摸了摸容华的下颚，没有想象的油腻，竟意外的光滑细腻，怪不得阿石喜爱。
    “从前我竟疏忽了，公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江流石被他的动作灼痛了眼，他刚想要阻止，许墨却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公主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从前疏忽她了。”
    许墨这话实在诛心，江流石听再不能自欺欺人，整个人如坠冰窟，心中痛不可当。
    原来，我的阿容已是旁人的妻子了。
    她从不是我的，她是旁人的，我连爱都是错的。
    许墨看着江流石眼中的光慢慢的熄灭，彷如死灰，心中除了痛，竟隐隐有报复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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