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往事

    张又德再三道谢之后因工作那边老板打的一个电话先行离开了。
    张又德走后，易笙浑身酸软地滑坐在走廊上的休息椅上，双手掩面。
    顾景遇蹲在她的面前，温柔的拿开她的手。
    顾景遇镜片下幽深如渊的眸子紧紧地看着易笙的眼睛，为她理了一下额角散乱的头发，顾景遇轻声哄道：“刚刚不是答应过我了吗？这么快又忘记了？”
    易笙疲惫地摇摇头：“可是如果奶奶真的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看着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易笙，顾景遇叹了口气，心疼地将情绪低落的易笙揽进怀里，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轻声安慰，“没事的，奶奶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我，相信奶奶，好吗笙笙？”
    小时候奶奶也老叫她笙笙，总是“笙笙乖”、“笙笙和奶奶一起出去玩好不好？”、“笙笙别怕”的，现在奶奶还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顾景遇在她耳边低喃的“笙笙”直接戳进了易笙的心窝里，易笙情绪一来直接抱紧顾景遇在顾景遇怀里大哭起来。
    “笙笙乖啊。”顾景遇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道。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易笙已经从顾景遇怀里起来了。虽然眼泪止住了，但是眼睛已经红肿了一圈，像被水泡了似的。
    正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易笙听见反应猛的抬头，看见医生后易笙急忙起身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问：“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别担心，病人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目前正在昏睡中，今晚应该会醒来。”
    “谢谢，谢谢你医生。”声音颤抖。
    医生摇了摇头，接着道：“只是——”
    易笙：“只是什么？！”
    医生神情严肃地道：“病人患的是冠心病，必须得做手术，但是患者现在年纪也大了，手术的风险也随之加大，所以还需家属好好商议一下。”
    医生的寥寥几语就像一道利剑深深扎进易笙的心脏，怎么会？奶奶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怎么会突然得了冠心病，是因为她太久没陪在奶奶身边了吗？竟然连奶奶的身体健康状况都不了解......
    易笙僵硬着问了句：“手术成功几率有多大？”
    “不好说，估计百分之二十左右。”
    易笙感觉眼前一黑，身体差点没站稳。
    顾景遇扶着易笙，握住易笙无力的手掌，沉声道：“笙笙，奶奶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因为她倒下，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奶奶还等着你接她回家。”
    易笙忍着眼眶的泪水胡乱地点头。
    之后的时间顾景遇给易奶奶开了间单独病房，然后易笙就一直坐在奶奶床边，静静地看着奶奶，什么也不说，眼泪也没流，就只是神情恬静地看着奶奶，偶尔露出一两个温柔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顾景遇这会倒是宁愿她继续哭出来，现在这副平静的样子看得他心都紧紧纠在了一起。
    “先过来吃点饭，别奶奶还没醒你先饿倒了。”顾景遇从外面买了海鲜粥和小菜来，在病房的桌子上一一铺开。
    易笙摇摇头，看着奶奶轻声道：“我不饿。”
    顾景遇开餐盒盖子的手一顿，然后来到易笙身边，将坐着的易笙转了个方向。顾景遇身体微倾，俊脸逼近易笙苍白的小脸。
    四目相对，顾景遇此时没有戴眼镜，那双深邃的黑眸完全地暴露在了易笙的眼中，漆黑如深渊的眼眸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易笙在里面可以看见眼睛红肿面色憔悴形容狼狈的自己。
    “听话，先把饭吃了，奶奶马上就醒了。”
    顾景遇的眼眸彷如黑色的漩涡，将易笙紧紧地吸了进去。又想起他今天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停地给予自己安慰与温暖的肩膀，这会漆黑的眸子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疲倦气息，易笙心口一热，点点头，随他一起到一边吃晚饭。
    顾景遇将盖子打开，海鲜粥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易笙接过顾景遇手中的勺子，看着餐盒里色香味俱全的海鲜粥，浅浅一笑说道：“这是我和承昔最喜欢的海鲜粥。”
    易笙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嘴里，然后满足地笑了：“是这个味道。小时候奶奶经常做给我们吃。”
    顾景遇坐在一旁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被收养后她有过一段时间的自闭，成天缩在那间小屋子里，奶奶那时候经常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吃的。有一天，奶奶兴高采烈地在她身边絮叨，说自己最近在镇东口王记粥铺学到了一门新手艺——做海鲜粥。然后奶奶就开始花了一个下午来鼓捣她的海鲜粥。
    或许是奶奶天生在厨艺上有天赋，第一次做海鲜粥竟然就成功了，而且味道还特别好，那天下午易笙吃了两碗。
    后来，她和许承昔第一次见面掐架，在许妈妈的捶打下许承昔最后给易笙道了歉，但也从此记恨上她了。接下来的时光里许承昔老是故意找茬，易笙性子静，也不爱告状，偏偏许承昔还经常到她家来晃悠，然后成功抢食海鲜粥。
    易笙觉得自己当时心里是讨厌咋咋呼呼不要脸的许承昔的，但是她嘴甜，奶奶喜欢她喜欢得紧，老是做给她吃。后来因为同学嘲笑她没有爸妈，被许承昔狂揍之后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好，易笙也就不再讨厌她了。
    再后来两人都来了南川上学，有一次易笙生病，许承昔就给她煮了一碗海鲜粥。那可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打架斗殴的许承昔啊，易笙感动之余问了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许承昔回答说从易笙被大学录取了之后，易奶奶就悄悄地把海鲜粥传授给了她，说是易笙去南川读书，天高皇帝远的，到时候想吃海鲜粥了希望能有个人在身边给她做。
    “可惜奶奶怎么也没有想到南川其实也有卖海鲜粥的。”易笙笑着笑着就哽咽了。
    这是顾景遇第一次听她说小时候的事，在听到易笙说她五岁时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时候顾景遇心疼地想找到那对狠心的父母厉声质问，他们凭什么抛弃自己的孩子。可是在听了奶奶对她的好之后，顾景遇又觉得幸好她遇见了奶奶，不然这一生她将如何度过。
    易笙单手捂眼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让你在这里听我说这些。”
    顾景遇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易笙的脑袋，温柔地笑着说：“不会，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