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共同的幻觉

    其实，除了李明，薛家人也能看到薛闵然。
    到底有没有鬼，成了个迷。
    每天，邹敏用新鲜的饭食供在案上，薛老太太就在沙发上监督。
    老太太总说，“闵然，饿了，就多吃点……敏敏，闵然吃饭，你去给他上香。”又说，“儿啊，咱不欺负人，但是也不能任人欺负。你一定不能放过那帮王八蛋！他们都不是好人……你过来，过来，冷不冷，妈给你做衣服。”
    每当这时候，茶几上的杯子总会动。
    老太太会变得格外激动，“你渴啦？那喝水，喝口水……”老太太把杯子往沙发上递，水漏出来，滴在沙发上，“不想喝就不喝，别气别气……”
    旁人看了会觉得诡异，家里分明没一个人，老太太的水喂给谁喝。
    邹敏也不知道老太太看见了什么，她只看到薛闵然端正坐在沙发上微笑，和她说话，根本没搭理老太太，所以水才会撒出来。她也试过上前，但一走进，薛闵然就消失了。所以，老太太对着某个方向讲话，邹敏一般都站在旁边看，一动不动，手总放在口袋里，像个木偶。
    况且，她只要想挪步，老太太就会骂：“别以为你老公死了，你就能偷懒！他死的不明不白，你就好过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必须帮他抓住凶手！”邹敏就这么被迫出门，去市局静坐。
    出门前，老太太一定会警告：“他就在旁边看着你呢！你偷懒小心他晚上找你！”
    邹敏认命去市公安局，照例是那位女警来接待。女警试过很多方式开导邹敏，两人依旧天天见面。
    开始，女警怕邹敏出事，后来发现，邹敏只坐不说话，也不做任何举动。女警开始读新闻给邹敏听，缓解尴尬。邹敏偶尔也搭话，简单“嗯嗯”两声回应。但是要聊到别的话题，不管什么，邹敏都默不作声。女警也去薛家拜访过十几次，在门口就被老太太堵住。
    老太太只问一句：“我儿子凶手抓到没？”
    就连女警撒谎调查，老太太也只补一句：“凶手是谁？”
    除了凶手，老太太对所有事都不敢兴趣，女警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老太太打出来。去了十几次，竟没一次跨进过薛家门槛，也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依旧每天在市局大厅的板凳上，陪邹敏干坐，看人来人往。
    薛闵然死后的每一天，薛家人都这么过。日复一日，再活泼的人，也被折腾的没了精气神。
    一月时间，一晃而过，
    今天又是薛闵然跳楼的日子。
    老太太把邹敏从床上拖了起来，吃过早饭，准备出门。
    老太太又对着香案念，“闵然，这次，妈一定帮你抓到凶手……”回过头看邹敏还愣着没动，立即变了脸，“你愣着干什么，上香啊！”
    邹敏精神恍惚，忘了拜。
    老太太气道：“拜啊！哪有直接插上去的！”她认为邹敏不专心，还按着邹敏的头，直到上身折成九十度，“专心点！这是你老公！”
    邹敏满眼泪花，嗫嚅道：“老公~”
    老太太这才满意了，放过邹敏，一起出门打车。
    临上车时，老太太还不放心：“我去CC，你也别闲着！早点去公安局！”
    “好。”
    “别偷懒，我儿子看着呢。”
    对邹敏来说，这不过是重复的一天，并没有不同。
    CC科技门口，两只乌鸦还在空中盘旋，员工上班，照旧要顶文件包跑进大门。唯有老太太，脚步蹒跚，显得格外不同。刚跑进门的员工一个哆嗦，对前台小妹道：“又来哭丧了，祝你幸福。”
    董事长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开，光线幽暗。
    陶雯雯敲门没人应，用钥匙开了门，毫无防备看到阴影里坐了个人，看不轻样貌，只有一团漆黑的身影。
    陶雯雯按下狂跳的心，交代：“李总，董力联系过的几家投资公司，问我们还需不需要过桥。我说您在外地出差，回来再说。”
    李明出其不意问：“你和董力关系好？”
    “同事关系，私下没联系。”
    “刘浩这几天来没有？”
    “没有。但是警察来过，会计部所有员工都录过口供，陈主管被请去调查了……”
    “那你为什么没去？”
    “我已经做过笔录了。”
    李明又不说话了。
    陶雯雯去请教过人事经理很多次，询问李明的打算，人事经理叫她自己来找，说如果李明有指示，自然会说。没有，就混着行了，别触霉头。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了一肚子话。谁知，李明不闻不问，还把她的准备都打乱了。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等在办公桌前，手足无措。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员工都在议论，是不是公司要垮了。公共关系科处理外界舆论，腾不出手。我以总裁办的名义发过内部通告，还是有人辞职。”
    李明从阴影里坐了起来，像只受被吵醒的猛虎，打量着不速之客。
    陶雯雯小声问：“李总，要不要以你的名义，起草一份内部的澄清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