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柳暗花明 （续）

    傅良涛遂转回了视线，收敛心神，细细地思忖着许静嘉的话。
    这已经不是许静嘉第一次提醒傅良涛，他的调查重点不该放在有关她的传闻之上。傅良涛一直不明白，传闻既是由犯人传出，必然能反映犯人的心理，是以最初他总以为许静嘉的提醒是因为她不够了解调查工作之故。
    然而，随着与许静嘉的接触增多，傅良涛也在调查的过程中取得了更多的资讯，他便越发的确定，许静嘉其实很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许静嘉一而再的提醒绝不可能是随意说说。
    傅良涛觉得许静嘉的说法难以理解，就像是你必须要攀山涉水才能到达目的地，而指路的人却跟你说不用白费心机一样。
    慢着??不用白费心机？
    傅良涛眸色一亮，忽尔觉得前方迷雾尽消，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自从刚才傅良涛停止踩动单车，许静嘉便也停下了脚下的动作。所以，两人身处的水上单车仍停在离喷泉不远也不近的位置，喷泉掀起的水花恰恰落不到二人的身上。
    傅良涛也不急着靠岸，索性往后一靠，由Zita开始，人物关系表上出现过的每一张相片一一在傅良涛的脑海中掠过。
    在修读副学士期间，Owen与许静嘉圈子里的George一直熟稔。根据Owen的记忆，直到他离校之前，许静嘉一直都跟她关系网内的人和睦相处。
    说到不睦，Owen倒是在退学之前，曾经听说过Zita和Vanessa正在闹不愉快。Owen也不知道后来的结果怎样了，退学之后自然而然便与副学士的同学们渐行渐远。
    除了Zita的提醒以外，那时Owen只对许静嘉的一些传闻有所耳闻，但是根据Owen的描述，那些传闻的盛行程度远远不似傅良涛后来调查所得的那样。
    可是，不论是张素铃老师收到电邮的时间，还是李周等人收到的第一个音讯档案的建立日期，都证明针对许静嘉的网络骚扰早于第一个学期的中期便已经发生。
    傅良涛靠在椅背上，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朵朵犹如冰花的白云飘过，他悠然地问：「除了Zita，还都有谁呢？」傅良涛没有找到Zita与网络骚扰直接相关的证据，然而他很清楚，提醒Owen的Zita与网络骚扰不会没有关系，因为有关Owen的传闻是副学士时期，针对许静嘉的传闻的主轴。
    分析传闻的结果清楚显示，犯人并不只有一个人。其余的犯人，就隐藏在那一个个与许静嘉交好的朋友当中。
    「傅sir，你有玩过狼人游戏吗？」许静嘉问道。
    话音未落，许静嘉便学着傅良涛的样子往后一躺，仰望着随时变幻不同形状的白云，絮絮地说：「说真的，在看医生之前，我对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只隐隐知道大约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详情。直到这几年，我慢慢从影响我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才渐渐看清了事情的全貌。
    我感觉，在整个副学士期间，我都身在一个格局庞大的狼人游戏里，不到终局，我都不能够猜到谁是狼人。」
    说到这里，许静嘉顿了顿，又说：「所以，有些事情，还是由傅sir你亲自查出来会比较好。」
    傅良涛明白许静嘉的意思，既是身在局中，当局者迷，对事情的理解有所偏颇也无可厚非。许静嘉是怕自己对事情的理解不够全面，作出了错误的指控。在游戏里，狼人的身份会随时间因被淘汰的参与者而逐渐变得清晰，在现实里却不会这样。
    这也是调查网络骚扰和网络欺凌的另一个难点。在传统的犯罪案件中，犯人必然会与受害者有着直接的接触，而网络犯罪案件则不然，所以受害者怀疑的对象往往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犯人。
    「告诉我吧……」傅良涛说。虽然许静嘉一直强调有关她的传闻并不是调查的重点，但是傅良涛仍是想要知道这发生在许静嘉身上的一切。针对许静嘉的网络骚扰与李周两案的案情紧密相连，也许能从许静嘉的往事找到新的线索也未可知。
    此刻，人工湖的湖面之上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其他的游人。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仰望着天空，藉着喷泉「沙沙」的水声掩护，听着许静嘉述说那一段经已尘封许久的往事。
    在许静嘉口中所说的故事里，每个人的行事都有其原由，并不存在对错。傅良涛可以听出，许静嘉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追求自己心目中的正义。
    在现实世界之中，正义这东西掺杂了各种私利，这词语早就在不同的人心里扭曲成不同的形状。每一个人在自己心里都是正义的，然而当将一切都放在日光之下，能真正被称为正义的还余下多少？
    傅良涛惬意地享受着许静嘉清透的嗓音，如水般轻轻流趟进他的心里。
    傅良涛相信许静嘉。
    这一种相信并非说傅良涛无条件地相信许静嘉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清楚许静嘉依旧可能说谎误导他的调查。傅良涛只是相信许静嘉并不尽如传说中的模样，从某个时候起傅良涛就一直相信，不讲求证据，也不在乎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