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假亦真 （续）

    「涛sir，那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够辨清这些流言的真假和源头？」庞季同问。
    庞季同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他对傅良涛接下来的打算毫无头绪。许静嘉拒绝合作，即使许静嘉只是稍微的辩驳一下，他们也许还能从中理出些头绪。此外，他们现下还要小心避开透过各种资讯整理出来的关系网，这让他们也不能与事件直接相关的人有所接触。
    甚至，现在的许静嘉，与流言传出时予人的印象已经不太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确认传闻的真伪和找出源头，根本和隔空取物没有两样。
    傅良涛遂答说：「虽然这些传闻大都加入了传述者的个人偏见，但是我们还是能够从中认识到一些客观事实的。」傅良涛讲与许静嘉听的那些传闻，每一个都并不只是来自单独一个人的证词，所以仍是可以分析一下的。
    庞季同微微睁大了眼睛，带着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似懂非懂。
    傅良涛从手边一叠文件夹下方抽出了一块白板，将走访各处收集的收关许静嘉的流言逐一列出。傅良涛只标注了传闻的要点，却没有略去一些庞季同认为不重要的细节。
    刚才傅良涛与许静嘉会面时提及过的，只是他们收集到的流言的一部分。
    傅良涛转而看向庞季同，解释道：「流言基于传述者对许静嘉的偏见产生，而偏见可以分为几个部分，其中包括许静嘉予傅述者的核板印象、传述者对许静嘉的个人看法和行为倾向。
    而这其中刻板印象是最有可能反映事实的。」
    说到这里，傅良涛指了指认为许静嘉拜金的那一点，复又说道：「以这流言的前半段为例，传述者因为许静嘉的衣饰不重样而认为许静嘉拜金，那拜金就成了他对许静嘉的刻板印象。
    我们从不止一人的口中听过这个说法，对不对？」
    庞季同皱起了眉，纵然他对许静嘉的印象是不太好，仍是不认同地说：「可是，不能就这么断定许静嘉是一个拜金的人吧？」
    傅良涛一笑，答道：「我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一点。我想要说的是衣饰不重样的这一点。这是眼见为实的东西，不能为言语所左右，有多于一个人有这样的印象，说明这是事实。」
    说到这里，傅良涛从李秉德案的文件夹中，取出那几张缺边少角的相片，并将相片放到庞季同面前。二人经过这几天走访了许静嘉就读的专上学院和大学，自然认得这些相片是摄于专上学院的食堂、高层花园和课室。
    庞季同指着相中打扮入时的许静嘉说道：「明显地，这些相片是在许静嘉就读副学士的时候拍摄的，穿衣风格都是当时流行的。这些相片不也证明了许静嘉是一个极重打扮、爱在人前表现自己的人？」
    傅良涛却将所有的相片并排在庞季同的跟前，说：「在心理学的角度，喜欢追随潮流却没有自己真正喜欢的穿衣风格的人，通常不了解自己真正的喜好，也容易随波逐流。
    而证人们的供词指许静嘉的衣饰不多是名牌，相片中许静嘉所穿戴的也不见得是华丽、颜色鲜艳夸张的衣服，也间接证明了许静嘉并不是拜金重利的人。
    重装扮固然是有在人前表现自己的动机，然而，这些相片却有一个细节与这个说法矛盾。那就是在所有的相片中，许静嘉都是素面朝天的。
    相信在过去几次与许静嘉的接触里，你也应该注意到，许静嘉连眉毛也不会修一下。她甚至连发色也跟就读高中的时候一样，与周穆清穿上靓丽的和服时，也只略涂了一点口红。
    这些细节代表许静嘉没有太强的表现欲望，甚至不希望引人注目。这一种人相比于外在，更在意内涵。」
    庞季同不太认同傅良涛的说法，毕竟许静嘉着重装扮是一目了然的事。转念一想，庞季同便提出了质疑：「我看许静嘉的皮肤状态很好，会不会其实只是她对自己的皮肤底子很有自信，所以才不化妆？」其实问这条问题的同时，庞季同想到的却是洛孟凝，因为洛孟凝的皮肤状态也很好。
    庞季同压抑着心里的沾沾自喜，不让这些情绪暴露于脸上。庞季同的沾沾自喜源于想到了洛孟凝，更因为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相当高明，认为傅良涛不可能识破自己的意图，却不知自己的眼睛早已变得如小鹿般晶亮晶亮。
    傅良涛只答道：「注重皮肤状态只代表她是一个着重清洁的人，甚或有轻微的洁癖，反倒与想要表现自己无关。」傅良涛拿眼看了庞季同一眼，意有所指地说：「这一种人做事有条不紊、一心一意，不会看上多情轻浮的人。」
    庞季同一愣，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傅良涛看穿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掩饰道：「那么，到底许静嘉是那一种人？」
    傅良涛遂分析道：「这个矛盾其实正正代表着当时许静嘉心里的矛盾。她容易受外在环境所影响，不排除这也是她开始打扮自己的原因。然而，在细节上她还是掩饰不了她原来比较向往的方式，她的本性应该并不着重于追求外表上的精致，只要整洁便可。」
    庞季同看了看白板上记录的传闻，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许静嘉便不太可能整容了罢……」
    傅良涛点了点头，应道：「的确是这样。」
    庞季同又问：「可是，查访的过程中，许静嘉有旧同学和旧同事声称曾经看过许静嘉整容前的照片……如果许静嘉真的没有整容，便可以确定这个传闻是有人刻意造谣，甚至还提供了证据。」
    傅良涛遂答道：「许静嘉的模样跟毕业纪念册上的差异不大，而香港的中学每年都会为学生拍摄学生证件照和保留记录。所以，在听到这一点时，我已经跟许静嘉母校的张素铃老师联络上了。」
    傅良涛从文件夹中拿了数份学生记录的列印版本，许静嘉从中一到中五的学生证件照都整齐地排在庞季同面前。
    一看之下，庞季同遂说：「这么并排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许静嘉中一时和现在的模样比较，那就有些悬了。」话虽如此，有了这些相片已经能够确认许静嘉并无整容。
    忽尔有个念头在庞季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庞季同便问：「那么，许静嘉现在不再追求时尚，是因为她变得有主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