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回家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汉，将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花，高高捧起那本收藏很仔细的大诰。
    几年前，胡惟庸事件，秦枫就是头顶着这本大诰，硬是去到京城，要告御状。
    以区区的七品县令，把当时权势滔天的胡惟庸给拉下马！
    此刻，漫天的月光洒在大诰上，所有人都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许多人都是亲身参与，不由得激动得热泪盈眶。
    老百姓，不会忘记！
    天底下，还有这样一个心怀百姓，愿意为民请命的秦大人，哪怕面对强权，哪怕生命受到威胁，也从没退缩。
    今天！
    这位秦大人，成为大明国师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这是淳化百姓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秦枫身穿的蟠龙袍，转过应天府衙的时候，整条街更是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潮。
    月夜的冷寂，被这股热情一冲，仿佛就褪去了冷冽。
    扛着粮食的农夫们，将早稻新穗铺成金色的地毯。
    染坊学徒，把青蓝色的布匹化作万顷碧波。
    药铺伙计抛洒的艾草碎屑，在空中织成迷幻的雾气。
    各行各业，淳化万民，都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尽情表达着自己对秦大人的尊崇和感激。
    从洪武二年，到洪武八年。
    七年的时间，点点滴滴，都在心头！
    欢呼声，热闹声，哽咽声，呼喊声，声声入耳，震耳欲聋。
    秦枫步步登高，站在府衙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回转身，望着下面黑压压的淳化县乡亲们，心中也是有无限感慨。
    大明国师。
    其实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甚至有些突兀。
    位极人臣，已经是封无可封。
    或许，也该到了自己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不然，按照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倘若惹上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未来如何，真的很难清。
    位极人臣的多了。
    赵高怎么样？
    霍光怎么样？
    严嵩怎么样？
    和珅怎么样？
    现在自己是声名煊赫，百官崇仰的大明国师，但或许有朝一日，就连尸骨都无法保全了呢？
    这样的事，发生了太多太多，大可不必在自己身上重演。
    想一想，这个大明朝，自己已经做了很多事，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对内开启工业革命，对外完成全球大一统，那就一定跟自己熟悉那个时空里的大明，走上截然不同的轨迹。
    三百年的国祚，限制不住这个大明朝。
    至于自己，或许可以早点含饴弄孙……哦，哈哈，还没有孙，含饴弄女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自己还太年轻了呢！
    以后，少去京城，多待在淳化。
    秦枫在心里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看看，现在这些可爱的老百姓，以后和他们在一起，春种秋收，夏耘冬藏，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人生真谛呢。
    借着这一夜的月光，秦枫看着一双双晶亮的眼睛，一张张激动的面庞，微笑俯下身，抓了把青石缝里的黄泥，用力攥紧。
    泥浆，从手指缝里渗出来。
    秦枫望着一脸不解的乡亲们，感慨道：“七年前，我来到淳化，还是个不更事的年轻人，就连种地，也是大家伙手把手教我的，那阵子，我连锄头都挥不好呢。”
    哎呀！
    众人一听，这叫什么话！
    大人您可是做大事的，这点事算什么，你听过谁家县太爷，还成天下地跟咱们这些人一起干活？
    也就是秦大人您嘞！
    秦枫走下台阶，从前排的李寡妇手里，接过那罐豆浆，点点头，不见外地喝了几口，喜得李家寡妇浑身颤抖，不停地抹着眼泪。
    “这些年，我做了一些事，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秦枫继续道：“我们互相成全，互相支撑，才有了今天的淳化，才有了今天的应天府。以后，哪怕我不做这个应天知府了……”
    啊？
    众人顿时一惊。
    不做知府了？
    唉！
    对呀，现在秦大人已经是大明国师了，应天知府这区区四品官，哪里配得上大人的锦绣前程。
    虽然心中不舍，但大家都是真心希望秦大人能飞得更高，一个个都不话，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京城，我也不去了。”秦枫笑着道：“以后，我就在淳化县养老！还是跟大家一起下地干活，一起收完了稻谷吹牛皮！”
    “要是新任知府不管事儿，我跟大家一样，骂他八辈祖宗！”
    这……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泛起极度喜悦的神色。
    怎么？
    大人不是要搬去京城了？
    一直住在淳化？
    那敢情好！
    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儿呀！
    养老……哈哈哈，大人真会笑话，哪里老了？
    “不早啦……”秦枫看看天色，已经是到了深夜。
    热闹了这么久，若是再耽搁，明天地里的活计都得扔下了。
    人误地一日，地误人一年呢。
    哪怕现在日子好了，也不能慢待了庄稼，不能糟蹋了粮食。
    秦枫双手虚压，止住了大家的议论纷纷，继续笑道：“大家各回各家，我也要回家抱孩子呢。”
    啊！对！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
    秦大人这次匆匆去京城，一下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国师，都不知道这戏法是怎么变的。
    但他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散了散了！
    不能误了大人回家。
    虽然话是这么，但是人群依然迟迟不肯散去。
    只是让开一条道路，让秦枫从府衙的台阶上走下来，一边慢慢走向秦府，一边抱拳向两边施礼，渐行渐远，直到只剩下一个微微清瘦的背影。
    月色漫过雕花窗棂，秦枫孤身简从，踏入秦府大门。
    外面的热闹，朱镜媺没有参与，因为现在对她来，再没有什么比照顾好的秦湖更重要的事了。
    秦枫一眼瞥见，兰娘倚在月洞门边的湘妃竹榻上，脸色微微苍白，显然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好的睡眠，怀里襁褓中，依然传来微弱的啼哭。
    大半夜了，这孩子还折腾闹人呢。
    “兰娘，辛苦了。”秦枫心中微微愧疚，尤其是想到这一整天，他在京城威风八面，享受万丈荣光，兰娘却在家里含辛茹苦，哪怕家里多的是丫鬟下人，但看样子她不舍得把孩子交给其他任何人。
    将的秦湖接了过来，来也奇怪，秦枫一上手，孩子的哭声顿时停止，甚至在襁褓中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应该很熟悉的陌生人，显得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