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8章 石火风蚀

    石火风蚀，惊波逝水。
    转眼便到了开春，税收政策彻底实的那日。
    圣上与胖崽的威望在民间极高，就算心里存在一分怀疑，却也有许多人前往县衙借良种，借工具。
    上塘顶，杨村。
    村口处，一大群人站在那里踮着脚，等待着什么人到来。
    站在前头的，都是村中威望极高之人。
    他们来这里，也是等着朝廷将他们借了的种子下发，前两日县衙来人，是最迟今日便到了。
    故而村老携杨村的人早早地在外面等着。
    “三爷，是最迟今日，可咱们日日来等。也没闻着什么信啊！”人群中一些青壮的伙已经不愿意等了。
    “这是神仙的，圣上下旨的。不会有假。”拄着枯枝，被人尊称为三爷的老者目不斜视，好像要身化白杨。
    一到神仙，众人都闭上了嘴巴。
    若不是陛下与神仙，杨村的人还有田地可以种吗？
    上好的天地早就被地方豪强各种瓜分，强买强卖也好，暗自夺走也好。
    反正他们都是佃农。
    可太子出生后，陛下便大力着手改善民生。
    碍于陛下的威严，这些田地又被地主豪强以市价卖回了他们。
    田地，是农家子的根本。
    有了地，才有 根。
    根是圣上还给他们的，圣上又不收丁银，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于是焦躁的氛围缓缓平息。
    木头碾压在泥石路的声音传来，村老们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了那自白雾里穿梭而来的牛车。
    “久等啦～”声音洋溢着轻灵与活力，像是山间滴滴答答的清泉。
    牛车上跳下来个比飞虹还要摄人的孩子，他的脸蛋白白的。
    比他们在城里看见最上等的雪盐还要胜上几分。
    他的嘴巴很，却格外的红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眼澄澈黑亮、像是一眼能望到底。
    胖崽了几句告饶的话，见没有人理他，他也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旁人给他搬来一把椅子，他站了上去，清清嗓子：“排队，都要排队。”
    孩的声音能有多大？
    很。
    可他的声音却能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望着一张张有些呆滞蜡黄的脸，胖崽摸不着头脑，怎么还不排队领粮种呢？
    父父今天才叫他下乡来，他也没有经验呀！
    胖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粗布麻衣，没有什么不一样呀。
    “咳咳。”家伙立正清咳了几声，这才惊醒众人。
    几位村老颤巍巍到：“公子……”
    话音未，商翎扶着乌纱帽，狂奔而来：“这是太子殿下！不得无礼。”
    陛下让太子出宫发粮种，商翎便跟过来了。
    可太子的牛突生神异，牛蹄一扬，溅起一阵泥沙，载着太子跑了。
    商翎也没吓着，只是在后边狂追不已。
    竟是太子驾临，人瞬间跪了一地，胖崽叫了几次。
    便也不管了。
    “今日，我来此，是为了给大家伙分发粮种。春寒料峭，我给大家伙煮了姜汤。”
    胖崽指了指旁边的大锅，可是没有一人将注意力转移。
    “税收一事，想必各位早有耳闻，若是有人阳奉阴违，便可前往县衙击鼓。无人敢拦尔等，若是有阳奉阴违之人，朕必斩之。”
    眉目稚嫩的家伙语气里含着一丝肃杀之气。
    胖崽见百姓愣神，也没有再话，只是安静地等待他们。
    少焉，有一青年指着牛车上鼓鼓囊囊的粮种，傻呆呆地问了句：“这些，都是给杨村的吗？”
    “放肆，太子面前——”
    胖崽一抬手，制止了商翎：“当然。”
    他还朝那人眨了眨眼，十分调皮。
    “都是给杨村的，圣旨，圣旨上的都是真的！”
    村民中刚从见到神仙的恍惚中挣脱出来，便又陷入了震惊。
    这么多粮种啊，都给他们种，若是种坏了呢？
    这样的担忧与迷茫不断涌向胖崽，胖崽没有一点看轻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不必担忧，这粮种，你们第三年还与朝廷都可。不必担忧什么，就算是信不过朝廷——”
    胖崽的脸色绯红，他闭着眼睛出了剩下的话：“那还不信我吗？神仙太子，天命之君。”
    风呼呼地刮来。
    人群中出奇的静。
    胖崽想，都怪父父，一大清早非要叫他出宫。
    是凝聚人心、增长寿命的好机。
    一味地怪着父父的胖崽忘了，是谁一听要去人前显圣，脸蛋便红扑扑的。
    直接大包大揽下来？
    “粮种不分男女，每个人都可前来领取，还有田地，谁对那些无主之地的分配有意见，都可告知朕。若是有人领取了粮种，三年后还不上来，便要面临牢狱之灾，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考虑清楚。”
    胖崽尽量的通俗易懂，他一直在，感受着众人情绪里的迷茫渐渐减弱。
    姜汤的气味霸道地占据着每一个人的鼻腔，胖崽见到有些人穿着破洞的春衫。
    便连忙吩咐侍从们将姜汤下发。
    一碗碗驱寒的汤药下肚，呆立的众人捧着空空的碗，眼眶渐渐发红。
    过惯了苦日子的百姓，哪怕承了一点恩德，也会千恩万谢。
    更别提胖崽处处以民为本的政策。
    神仙不仅亲自给他们送粮种，还事无巨细地跟他们解释。
    人老成精。
    谁都看得出来，稚嫩的太子有多么诚恳。
    原来，圣旨上的竟然是真的吗？
    原来，神仙也会来关心他们这些贱民吗？
    几位村老端着碗的手都开始哆嗦。
    他们已经快要活成人瑞了，七十年啊！
    整整七十年，历经四代帝王，山河飘摇，腥风血雨。
    他们却在此时，见到了天命之君。
    见到别人口口相传的神仙太子。
    情绪，源源不断的情绪朝胖崽涌来，化作勃勃生机充斥着他的四肢。
    “好了好了，点到名的快来领粮种吧。”
    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红，因为在胖崽看来，这是身为统治者应该做的。
    可百姓好像把他奉若神明，敬重不已。
    人群渐渐骚乱，被叫到名字的人，一个个怀着期盼走了出来。
    打着摆子走到了胖崽面前，在晕晕乎乎地领着粮种。
    没有一个人离去，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的神仙太子。
    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样的日子，先辈们，也没有经历过吧。
    粮种是胖崽亲手发的，到最后，他的脖子都有些酸痛。
    家伙扭扭了脖子，伸了伸懒腰：“发完啦！”
    像是春日里的绿意，肆无忌惮地向众人宣扬着自己的生机。
    “喝完姜汤，你们都回去吧。”胖崽完，便低着头收拾起了东西。
    可人群却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什么也没。
    只有泪沉沉砸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