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可是他会这样想

    主系统并不想过多解释。
    理解的越多，便越痛苦。知道的越多，便越撕裂。
    这个白痴1002还是保持着与痛苦相对称的清澈吧。
    1002追问几次，却见0号一抬手，便骂骂咧咧地去了一边：“就你了不起，统的本源还在就恁死你。”
    明熙帝的手微顿，停滞片刻，才起身拉着胖崽去了帐外。
    粉雕玉琢的胖宝宝虽不明白，却乖乖跟着圣上走了。
    “我儿可看到了吗？”
    胖崽仰着脑袋，如一汪清泉般的眼在四周徘徊。
    战争是无比残酷的。
    即使作为大胜的一方，那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刀光剑影的大战结束，一批批身着甲胄的军士倒在地上，有大昭军士，也有漠北。
    包扎好的伤口浸透布匹渗出鲜血，来来往往的人，或多或少带了伤痕。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对战争的畏惧，反而坚定无比。几名军士推着木板车，正处理着一具具尸体。
    倾国之战，死的人太多了。
    如今已打扫了一个晌午，地上也有一滩滩血泊。
    浸透鲜血的残衣裹着模糊的血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冲天而起。
    并没有亲自杀敌的胖崽有些愧疚低下头。
    他看了一下自己白嫩的掌心，没有一点伤痕。
    再看看那些伤痕累累的军士，自责感便萦绕他心中。
    “鱼儿看到。”他低低了句。
    和大家相比，鱼儿好像很没用。
    他很笨，肉肉也很多，跑起来慢，谁也抱不动他。
    鱼儿一直知道。
    如果鱼儿不是父父的孩子，也不是太子，是不是和花一样。
    死掉了，就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他是没有用的胖崽，父父才是最好的皇帝。
    1002急得跳脚：“谁你不好，统跟谁急！天花不是崽救的？天灾不是崽的——”
    “让晏寂渊跟他。”机械之音下，为了确保1002不会捣乱。
    主系统又将他绑了。
    耗尽本源，还因为总是痴迷胖崽耽误修复伤势的1002，不是他一合之敌。
    0号手拿把掐。
    况且，胖崽从就这样，这不是今生才有的。
    他一直都这样，一直都这样......
    似是想起什么悲痛之事，主系统把身躯嵌入墙，不再多看。
    自怨自艾的胖宝宝思维刚刚发散，一只温热的手掐住了他的后脖。
    修长的手像是掐狸奴一般。
    “停下。”凉凉地吐出一个字，胖崽抬起头，就见父父的眼里盛满了怒火。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生气。
    一向从容不迫、张弛有度的圣上此时胸口起伏，可见气得狠了。
    “朕是让你看身上的责任，是你日日牵挂众人！朕不如殿下的慈悲心肠。释迦摩割肉喂鹰，殿下也要效仿这成仙做祖之人吗？”
    清冷的脸上晕出一层薄怒，圣上眼中的怒火几乎要跃到地面上去。
    “朕与你了多少次，殿下的意气风发，庄然肃穆又在哪里！”
    字字珠玑，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像是突然起来的疾风骤雨，将胖崽淋了个透心凉。
    他有些惶恐地看着发怒的父父，明亮的双眼带着疑惑：“娘亲......”
    糯糯的，奶声奶气的。
    可怜又可爱。
    见父父胸口起伏，胖崽踮着脚，将肉乎乎的手往圣上掌心塞。
    他亲生的孩子，明熙帝从未真正发怒过。
    这是他求了漫天神佛，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他怎么舍得 。
    可这前尘今日相加而来，真是令他悲痛又绝望。
    见着自己的孩子眼中蓄了泪，明熙帝好像一下子泄了气。
    天子垂首，眼眸含泪，颀长的身姿似乎被什么压垮，显得清瘦。
    “我不知，不知裕儿是从何升起的念头。你是太子，是君，日后更是帝王，是名留青史的帝王。为父传你帝王之道，是为了让你自怨自艾吗？”
    声音中满是沉痛。
    “我知道，或许你生来便与众不同。可裕儿，既来之，则安之。往日你所做的种种，爹哪件不曾顺从你？可你要知道，身为帝王，不该如此仁慈。裕儿可以有一颗慈悲之心，但绝不能割自己的肉去喂旁人！”
    到这，沉痛的语调一转，变得决绝。
    圣上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错，兴兵之后，他次次冲在前方，身躯虽有神异，却也留下道道疤痕。
    腹旧伤未愈，便又添了新伤，拿他来抵便是，何故自责！
    “爹所做种种，皆是为了如何给裕儿添光加彩。可裕儿，却本末倒置，若是如此，朕宁愿将这一切毁了！”
    “裕儿可以打破祖宗之法，可以违背世俗，但这一切，绝不能是舍弃你的利益。朕知道，或许，你所接触过更好的规章制度，可这是大昭。升米恩、斗米仇。强行将不匹配的东西拔高到不属于自己的高度，那是会遭反噬的。”
    明熙帝谆谆教诲，恨不得将这一切掰开了，揉碎了讲。
    多智近妖的圣上，仔细多加思索，便能得出答案。
    他是不折不扣的封建大爹，眼里只看得见利益，但也并不能明，他不考虑百姓。
    也不能明，他对平民百姓不屑一顾。
    相反，身为天子，他才是真正一视同仁的人。
    圣上后来疯魔时，连自己也不大在乎了。
    在他看来，这个世道，从来不会有公平。
    从前不会有，日后，也不会有！
    能站在朝堂之上的人，终究是少数。
    他只想要自己的孩子站在众生之巅，成为天下共主。
    除此之外，胖崽做什么，圣上都会为他全力以赴。
    可就是这样金尊玉贵的孩子，眼里却只有别人。
    也许他的心中，自己永远是排在最后的。
    不是也许，是一定。
    胖崽的事情，圣上总是会细细思索，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为之惊、为之忧、为之喜。
    正是因为如此，明熙帝才能如此的了解自己的孩子。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圣上不知，自己的孩子为何是这般菩萨心肠。
    狗屁的赤子之心，他宁愿裕儿从未拥有过。
    明熙帝甚至怀疑，这便是那个更大更广的世界，或者是那两个非人存在赋予孩子的。
    他可怜的孩子，他可怜的裕儿。
    胖崽都听进去了，他仰起布满泪痕的脸，摇晃着明熙帝的手：“娘亲，不要为鱼儿难过。我的脑袋很痛，鱼儿也不想这样，我是最有用，最聪明的胖崽。”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道：“可是他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