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清空你们的脑袋

    次日。
    靖南城，原郡学旧址，如今已被赵琰征用，稍作修葺，便成了一处特殊的“学堂”。
    只是，这学堂今日所迎来的“学生”，却非寻常。
    晨光熹微，学堂宽敞的明堂之内，早已济济一堂。
    为首的，赫然便是昨日还在工正处后院激动难抑的工正张谦。
    而在他身侧，则是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神态间自带一股书卷气的当代大儒，程瑜。
    程瑜原本负责郡王府文书及教化事宜，听闻殿下今日要亲自“授课”，而且还要他们这些人全都到现场，顿时疑惑不已，不过，还是决定先来看看怎么个事儿。
    再往后，便是郡王府内各曹司的主官，以及工正处挑选出的那批最顶尖的匠师。
    文臣，工匠，汇聚一堂，气氛显得有些奇特。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
    赵琰一身寻常青衫，并未穿着郡王常服，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步入明堂。
    他并未急于走上讲台，而是目光环视一周，看着下方或坐或站，神情各异的众人，脸上露出一丝饶有趣味的神色。
    为人师表，这还是头一遭。
    感觉……确实十分新奇。
    “都坐吧。”
    赵琰的声音平和，却自然带着一股威严。
    众人纷纷落座，学堂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他们看着负手而立的赵琰，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也夹杂着几分忐忑和不解。
    殿下昨日传授“神技”，已是惊世骇俗，今日又要“授课”，会讲些什么呢？
    难道还有比黑火药、曲辕犁更神奇的东西？
    赵琰缓步走上讲台，并未落座，而是站在讲台边缘，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今日召集诸位来此，并非是要考校你们的学问，也不是要传授某项具体的技艺。”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不是传授技艺？那是要做什么？
    只见赵琰微微一笑，语气却变得严肃起来。
    “本王今日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希望在座的各位，无论是饱读诗书的大儒，还是经验丰富的匠师，亦或是处理政务的官员……”
    他的目光从程瑜、张谦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都暂时将你们脑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常识’、‘规矩’、‘经验之谈’……”
    “都给我倒出去！”
    赵琰伸出手，做了一个倾倒的姿势。
    “清空！”
    “只有将杯子里的水倒干净了，才能装进新的东西，不是吗？”
    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
    程瑜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张谦也是一脸茫然，昨日殿下还说要教他们技艺，今日怎么又让他们把经验都忘了？
    其他官员和匠师更是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赵琰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他并未停顿，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觉得，祖宗之法不可变，圣人之言不可违，经验积累弥足珍贵，岂能说扔就扔？”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力量。
    “那么，本王问你们。”
    “按照旧例，奴隶见了主人，要下跪；平民见了皇族，要下跪；下官见了上官，也要诚惶诚恐，礼数周全。”
    “对也不对？”
    众人下意识地点头。
    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深入骨髓。
    赵琰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
    “可本王自来到岭南，坐镇靖南，可曾苛求过这些虚礼？”
    “本王见了归义军的将士，他们不必下跪；本王见了城中百姓，他们也只需躬身行礼；本王与诸位议事，也常有争论，可曾因此降罪于谁？”
    众人闻言，心头一震！
    确实如此！
    殿下行事，向来不拘小节，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可结果呢？
    赵琰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本王没有死守那些所谓的‘规矩’，岭南乱了吗？”
    “没有！”
    “安南城收复了！靖南城重建了！军队在整编！工坊在开工！农田在开垦！”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说明什么？”
    赵琰猛地一拍讲台！
    “说明，那些所谓的‘规矩’，并非牢不可破！那些所谓的‘经验’，也并非永远正确！”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丝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然后，他缓缓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陈胜吴广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明堂内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陈胜吴广是何人，但殿下他……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这是公然质疑皇权天授！这是……这是大逆不道啊！
    程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张谦也是吓得浑身一颤，差点瘫倒在地！
    其他的官员和匠师，更是面无人色，噤若寒蝉！
    他们看向赵琰的眼神，充满了惊骇、恐惧，还有深深的……难以置信！
    殿下疯了吗？！
    他自己就是皇子！是郡王！
    现在他说这话，难道……难道殿下要造反？
    可是他自己就是皇族啊！他造谁的反？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恐惧、猜测，在众人心中疯狂滋生！
    整个学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看着台下众人那惊恐万状的模样，赵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知道，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冲击力有多么巨大。
    但他必须说！
    不打破他们心中那层层叠叠的思想枷锁，他后续的很多东西，根本无法推行！
    他并非要造反，他只是要打破那种僵化的、认为一切都命中注定、不可改变的思维定式！
    “都坐下！”
    赵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强行压下了众人的慌乱。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惊魂未定地缓缓坐下，但看向赵琰的目光，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
    “本王说这句话，并非是要煽动什么。”
    赵琰的声音缓和了一些，试图安抚众人。
    “而是要告诉你们，身份、出身、过往的经验，都不能成为禁锢我们思想的牢笼！”
    “本王要你们抛弃的，是那些僵化的、阻碍进步的认知！是那些让你们觉得‘理所当然’、‘自古如此’的惰性思维！”
    “唯有如此，你们才能真正理解，本王接下来要讲的东西。”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惊疑未定。
    赵琰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接下来，本王要讲的……”
    “是这天地之间的奥秘！”
    “是这宇宙运行的规则！”
    “是这世间万物，存在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