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姑娘的父亲快不行了。
    姑娘的父亲原本就因年轻时四处奔走做小生意而落下了隐疾。年纪越大，身上的毛病就越多。虽然近年因姑娘的缘故他看了大夫吃了药，可还是不行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姑娘看着垂垂老矣的父亲，跪坐在床旁，清秀白皙的脸上都是眼泪。
    姑娘父亲这个时候已经很难有什么反应了，只艰难的说了几句。嘱咐姑娘在他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又说他的后事不用大办，让姑娘把钱留着，以后日子能轻松一些，还说如果姑娘遇见合适的，就别拒绝，下半辈子也好有个依托，他最担心的就是姑娘以后一个人过不好。
    姑娘含泪听着，不住点头，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父亲能无牵无挂的离开。
    最终，为了让父亲安心，姑娘答应了顾劲的要求。
    姑娘父亲闭上了眼睛。
    姑娘一下子瘫坐在地，恸哭不已。
    之后姑娘父亲的后事基本上是顾劲一手操办。姑娘本就因身孕而时常感到不舒服，结果父亲也离世了，姑娘好一段时间都是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双手冰凉。
    不过姑娘并没有同意嫁给顾劲，只说她的身份不合适，以此拒绝了顾劲。
    姑娘尽管答应了顾劲要把孩子生下来，但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如果她嫁给顾劲，两人将会面临什么。所以姑娘只是想着把孩子生下来报答顾劲，之前顾劲也说过，会好好对这个孩子，不会让孩子受委屈。
    顾劲虽面色不虞，却还是没说什么。安排姑娘住进了他名下的一个宅子，那是离政府最近的一个，平常事情太多回不了顾府，他都是住那儿，因此也不会引人怀疑。
    就这样，姑娘在那里安静养胎，平平静静的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个孩子就是顾允荷。
    顾劲自然对姑娘生的这个孩子百般喜爱，初为人父般，抱着孩子都不想放手。
    他又请了奶娘等人仔细叮嘱要照顾好她们母女。待姑娘安稳出了月子后，顾劲再次小心提出了要娶她。
    姑娘沉默了。
    以前不答应是因为姑娘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孤女，而顾劲却是炙手可热的官员，身份地位差距可想而知。
    更何况她是嫁过人的，顾劲也是娶过妻的。
    而且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又牵扯那么久，只要有心人查一定能查的到。到时候，风言风语有多厉害她都不敢想！
    姑娘从未有攀龙附凤之心，她一直喜欢简单平淡的生活。
    可现实如此，她没能躲得过命运。
    现在的话，她不再只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女儿。
    襁褓中的小姑娘粉粉嫩嫩，眼睛像葡萄，又大又圆，小嘴巴还在吐泡泡，两只白软的小手欢喜的舞动着。她是这样的乖巧。
    女儿是姑娘犹豫的唯一原因。没有母亲的孩子会有多可怜，姑娘不知道，可姑娘能想象。听说顾劲府上还有两个孩子，也是早早没了母亲。
    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离开母亲？
    姑娘面对顾劲的问话，没答应没拒绝，只含糊道：“……让我想想。”
    可顾劲却很有自信，没有拒绝就是成功了一半。
    之后的一段时间，顾劲开始变得忙碌，就很少有时间去看姑娘母女。姑娘倒是没多大反应，只让顾劲注意身体。
    顾劲自己觉得歉疚，提出想替顾允荷办一个满月宴，介绍她们给别人认识。
    姑娘微微蹙了眉，还是说不用办，现在的时间不合适，她们的身份也都还不合适。
    顾劲再三被拒绝，也就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就是烦躁，下意识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见姑娘。
    姑娘经过一段时间没见到顾劲，也后知后觉的知道了顾劲可能是因为她的话有些生气。她觉得对顾劲愧疚，却不觉得后悔。
    本就如此。
    不过顾劲一直对她们母女都挺好的，姑娘咬了咬唇，还是想同顾劲道个歉。
    姑娘知道宅子里有顾劲留下来保护她们的人，他们应该是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顾劲的。
    于是姑娘去靠近大门的房间找他们。
    那时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昨夜还下了雪，薄薄的在房顶地面铺了一层。
    那几个都是身高体壮的男子，这样的天气又不能出去，宅子里也没他们什么事，因此在外买了些下酒菜来吃，虽没敢喝酒，不过说的话也是颇为大胆的。
    姑娘小心翼翼的走到附近，他们声音就隐隐约约传了过来。等离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姑娘听见了他们谈到自己。姑娘怕尴尬，就没走进去，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要我说那个小妇人是真的好命啊，虽然出生不好，但嫁的好嘛！哈哈哈哈哈。”
    “就是，我们顾大人一天事情多忙啊，还不是要把心思放在她们母女身上。”
    “我看这个女人也是个有手段的，不然她一个嫁过人的还能攀得上我们大人，让我们大人神魂颠倒的。啧啧，不是个简单的呐。”
    “嘁，你知道什么？就你看到的这点，能说明什么？我知道的可多多了……”
    “你知道什么你还不快点讲，诚心吊兄弟胃口呢？快说！”
    “我们大人对这女人是倾心已久了。那个时候这女人还是别人的小妾，还挺守规矩的。我们大人想带她走，她还不肯。啧啧。然后大人就很生气，查了她那个男人，不过是个公子哥儿，哪里比得上我们大人。”
    “然后呢？大人该不会强抢了吧？！哈哈……”
    “你想什么呢！我们大人一向都是很重视礼仪道德的，怎么能强抢呢？嘿嘿。不过用了个小计策罢了。”
    “什么计策？”
    “凭我们大人的能力，让那个男人断个手断个脚还不容易吗？不过那男人倒还是重情重义的，听说之前一直都只有那女人一个小妾，甚至都没娶妻呢！啧啧。但就算这样，我们大人说要带那女人走，她还是没同意。我真是想不通。”
    “后来呢？后来又是怎么把那女人带回来的？”
    “后来嘛，当然是男人死了她无依无靠又被赶出来，让我们大人雪中送炭，英雄救美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姑娘什么都不想听了，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好像听到有人惊呼的声音，但眼前一黑，她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