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三）

    元鸾也沉下声来，心中却是在想：原来那位孩童是董姨娘的女儿！
    这董姨娘的相公，便是这庄子上的管事的。夫妻两一个管着前院，一个管着后厨大院，倒是将这庄子围聚的满满当当的。
    元鸾一脸不解，“董娘子那女儿，我瞧着也是个能上手做差事的年纪了。怎么还叫你去看着？”
    那丫鬟低头垂泪，元鸾上前劝慰两声，这丫头放声嚎啕大哭。
    等到这丫头缓上一会，哭声渐渐小下来，天已经朦胧黑的差不多了。元鸾头皮一翁，瞧着前面的路倒也没有什么夜值的婆子，手上没提盏灯，这么劝慰这丫头，一来二去的居然已经到了这个时辰。
    现已不能再耽搁了，元鸾急忙朝这丫鬟道：“现下已经天黑了些，过些是还不走，恐怕就是不见五指的样子了。”那丫鬟急急抹了抹眼中的泪花，愧疚到：“没想着竟然拉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耽误姑娘差事了。”
    元鸾瞧着这丫头散乱的发丝，一身浇透了的衣裙现在还半干不干泛着凉气。心中燃起一丝怜悯，温声到：“你今夜便去我院子里头歇息去吧，若是现在回去，还不是个受欺负的？”
    这丫鬟脸色泛着白，死死咬住下唇，半晌，才缓缓摇摇头：“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姑娘就先回去吧，夜黑了看不好路。”
    这边常浅浅小栖一会已经醒来了，玉三候在一旁伺候着。到了用膳的时间了，院子里的小厨房送了膳过来，常浅浅却不肯吃：“倒是没什么胃口，就赏下去吧。”
    若是平日玉三受到主子赏下来的吃食，那是高兴得很的。主子的膳食都是变着花样做，用量也下的狠，什么山珍海味样样有。今日玉三脸上却不见得高兴的样子，将食盒端着出去，看都不看便全盘倒了个干净。
    “哎呀，怎么倒是这般糟蹋这些吃食。”
    玉三被没由来的声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个眼生的丫鬟，瞧着两手端着一碗饭，上头盖着几片孤零零的白菜烂叶。
    心想道：“原来来是个讨吃食来的。”
    眼生的丫鬟巴巴的瞧着玉三手上另外一份还没倒掉的蜜烧鹅掌，玉三顺势瞧去，蜜色的酱汁包裹着软糯的鹅掌，撒上的白葱更是点缀的漂亮，不由得瞧瞧吞咽上了一口口水。
    可她偏不吃！她都是体面的丫鬟了，凭什么还要吃剩下的东西？想带这玉三沉了沉脸色，朝着那丫鬟勾了勾嘴角便扭头将这盘蜜烧鹅掌也系数倒掉了去。
    她吃不到，也不能叫别人吃掉！
    玉三满意的拍拍手，迎着月光朝屋外走去，无视身后那丫鬟还在喊：“你这人怎么这样！”
    正是走出门，刚巧出来的常如月正眉眼含笑得瞧着她。玉三脸微微泛红，不知道方才那丫头的话，常如月是听到了多少。
    玉三行了个礼想急忙走了去，却听得常如月在身后缓缓道：“今日倒是看到又大夫去了姐姐屋里头，姐姐可是不舒服？”身旁的丫鬟珊珊也是个精的，快步上前递过一个锦绣荷包。
    玉三一愣，转过身打量打量眼前的常如月一番，珊珊递过来的荷包却是不肯接下。
    只谦卑道：“回二小姐的话，大小姐不过是手上的腿又疼上了，这才叫我去找大夫来了。”黑夜伴着清冷的月光，照的树下的常如月面上闪印这斑驳的光影，一身月色披风挂在肩旁，白细的手捻着绢子垂在腰侧，就连脚底下那双绣花鞋，栩栩如生的蝴蝶追化，旁侧还坠着一排精细的小圆珠，前头的婆子领着一把气死风灯谦卑的站在前侧照着路。
    玉三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脚下的绣鞋，没什么绣面，只是简简单单一层锦棉，上头带着些条状的暗纹。鞋面上还沾着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溅上的糖渍来。这却是她攒下好久的月例银子买来的，本觉得在这群丫鬟中瞧着是个精致繁琐的，还喜爱的紧。可眼下这么一比，或是连人家常如月绣鞋上的一坠玉珠都比不上。
    常如月在一旁瞧在眼中，仰头示意珊珊再讲那荷包给递过去，这回却是亲口说到：“不过是给点子赏钱，怎么还不肯收了。虽是不多，也买样喜爱的首饰还是够的。”
    玉三这回却不推脱了，紧紧拽着这荷包，心中暗潮波涌。自己每个月月例银子并不丰厚，如今也是刚来常浅浅身边当上了大丫鬟，也一直没受什么打点。可每月就要往家中寄去银子，又要丢些在府中好办事，更笨就没有多余的银钱来置办首饰。不由得摸了摸发髻，孤零零的几对银首饰还是她咬咬牙攒下好久的银钱才叫人打来的。
    “多谢二小姐。”不知道为什么，玉三觉得自己脸微微发红发热，不愿在这多留着，往后退上一步等常如月先走一步。
    却见着常如月说：“我倒是见见姐姐，也不知现在方便不方便？”玉三一愣，这却不是什么大事，点点头低眉顺眼飞快吐出一句：“我先去通报一声。”
    元鸾正是在屋内同常浅浅说完她去厨房娘子的院子里的事。常浅浅沉思片刻，抬眸反问到：“你如何看？”
    “奴婢想着，这厨房大院的事，万事都自然是要通过这董娘子的吩咐的。若是要找这船舫上的厨娘来，若是随便问上一个人，一来这人拿不了不主意，二来若是打草惊蛇了，倒是就更难办了。”见常浅浅赞许的点点头，又接着到：“这董娘子的确是难以下手，不过我瞧着，倒是可以从这董娘子女儿那下手。”
    常浅浅皱眉不解，问道：“如何下手，你是要讲那孩童掳走了去？”
    元鸾失笑，急道：“奴婢那能干那事？”
    门突的一下被打开，吱呀的门声惊的两人一愣，迅速停住话头。却见是玉三正站在门口，刚将这门打开。
    常浅浅心中有些恼怒，喝道：“怎么愈发没规矩了！”
    玉三喃喃的张了张嘴，脑子里全是放在常如月站在面前时那穿金戴银，坠珠绣鞋的画面。似是没听见常浅浅的呵斥，眼中只直直得瞧着元鸾一身金绣太妃色海棠裙，手腕微微露出的翡翠玉镯品相上佳。就连脚上那双绣鞋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哪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