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真的怕死了

    从魔法部辞职后，阿斯特拉深刻意识到，自己还是更喜欢三头跑的日子。
    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忙活完魔法部就去纽蒙迦德，然后在睡觉时间前回格林老宅看孩子睡觉。偶尔再忙里偷忙打理家族产业，觉得闲了就去写计划书。
    用维多利亚的话来讲，阿斯特拉认为自己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类型。
    每天起床后就是陪着汤姆，有时再加上伊芙和伊瑟尔。大多时间都在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一觉到天黑。
    就算阴雨天没太阳可晒也可以睡一天，然后在汤姆睡着之后起来写计划书。
    昼夜颠倒，完全不正常的作息。
    难道是他老了？
    阿斯特拉摸了摸和十八九岁没差别的脸。
    也是，外表无法显现他的年纪。
    关于自己的寿命，阿斯特拉和镜子里的“自己”讨论过。
    “我能感觉到。”阿斯特拉坐在沙发上歪着头靠着镜子：“动物在自己寿数将近时基本都有一些预感。我能感知到。”
    从镜中探出的人看着阿斯特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将指尖点在那枚黑色戒指上。
    “有什么特殊感觉吗？”
    阿斯特拉闭上眼睛：“没有特殊感觉。只是觉得数着时间过日子的感觉很空虚。想找点事情做，继续做规划，但现在让我坐在桌子前拿起羽毛笔，我也不知道要写什么了。”
    “再怎么周密的计划都不如亲身参与更有保证。”
    “这应该就是遗憾吧。”
    “明明能做到最好，必要条件却永远无法达成。”
    镜中人虚握住阿斯特拉的手问道：“不害怕吗？死亡。”
    阿斯特拉睁开眼睛笑着看他。
    “我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不会怕的。”
    “骗人。”镜中人反驳，那双和阿斯特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定定望着他：“明明上学的时候面对期末考试都会被吓得好几天睡不好觉。你确定自己不会害怕？”
    阿斯特拉反手握住同为“阿斯特拉”的、另一个自己的手。
    “就当是一场休息了，而且你也会陪我走一段路不是吗？”
    会害怕吗？
    和另一个“自己”聊天时，阿斯特拉是真没把死亡和害怕挂上钩，他是真的认为没什么。不过就是眼睛闭上再也不睁开，相当于久睡一觉，也没什么。
    但明确感知到自己身体变化的阿斯特拉并不能共情当时那个对此毫不在意的自己。
    如果自己没从魔法部辞职，他一定要去申请一个时间转换器，想尽办法让当时的自己改口。
    怎么可能不怕？他要怕死了。
    真的怕死了。
    对计划产生变故的担忧，对未来发展脱离自己预想的慌乱，对孩子们以后可能会被欺负的心疼，对某些事情在自己离去后可能分崩离析的担忧……
    太多了。
    无数种猜想汇聚在一起，也只是简单一句话。
    “我不想死。”
    他错了，这和期末考试没有两样，一样的可怕。
    阿斯特拉曾经无数次对自己的死亡进行预演。
    什么想法都有，荒唐一点的甚至包括盖勒特在自己床边痛哭流涕的情景。然后自己在临死前说些让盖勒特和阿不思好好相处的可怜话。再和维多利亚他们分别说说话，和孩子们说说话，给每个人留个遗言什么的。
    最后他就可以圆满落幕了。
    但想象是想象，现实是现实。
    实际的场景是，阿斯特拉依旧坐在那间有一整墙镜子的房间里，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另一个“阿斯特拉”。
    汤姆这个时候还在学习，不会过来。
    唯一有的是一个冰冷的拥抱。
    这是阿斯特拉要求的，也是另一位“阿斯特拉”愿意接受的。
    “开心吗？”阿斯特拉问道。
    “开心。”另一个阿斯特拉回答，他的眼眶难受，却无法体现出这种感受，只能静静埋进阿斯特拉的脖颈中，感受他的体温。
    “我太开心了，你终于要和我一起走了。”
    两人拥抱着，镜中人抱着阿斯特拉紧闭着眼睛，阿斯特拉则是呆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多漂亮的一张脸。
    阿斯特拉在失去意识前喃喃道：
    “妈妈……”
    同样的脸，他知道这么做对不起另一个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代入。
    也算是，阿斯特拉和卡米尔拥抱了。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镜中的“阿斯特拉”僵住了，他茫然无措抱紧怀里的人，颤抖着声音唤道：
    “阿斯特拉？”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他又叫了一遍。
    “阿斯特拉？”
    这个人乖乖靠着他，一动不动。
    “我骗你的，阿斯特拉。”镜中人紧紧抱住自己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你知道，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就你一个亲人，就你一个联系……”
    一滴眼泪也没有，他落不下泪。
    最后也只是让阿斯特拉摆了个舒适的姿势，让他靠在沙发上，又在他的腿上搭了一条毯子。
    他退回到了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