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答应她

    室内的三个人全都各怀心思，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卫潇潇思索良久，不得不放弃了最优的战略，转向了次一级的。
    其实次一级的她也事先就和黎越讨论过好几次，只要每一步都筹谋得当，他们依然有极大的机会摆脱玉三娘和吴彦昌这两方，从密不透风的京郊水牢中逃出生天。
    “玉姐想要真心，这没错。”卫潇潇道，“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是——真心是要靠真心去换的。”
    玉三娘眯起凤眼看向卫潇潇，那意思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潇潇不紧不慢道：“吴彦昌最大的心结是什么？是玉姐抢了他京郊水牢一把手的位置，玉姐这边得先给出诚意才是……”
    玉三娘断然拒绝：“要我把京郊水牢还给他？不可能。”
    “不是还他，而是共治。”卫潇潇道，“简而言之，还一半。”
    玉三娘皱起眉头。
    “玉姐冰雪聪明，肯定知道甘蔗没有两头甜。”卫潇潇道，“你要一个男人的心，那么总得有打动这颗心的砝码。”
    “拿下整座京郊水牢失去了他，现在还一半就能重新得到。”卫潇潇笑了笑，“这笔帐玉姐不妨算一算，无论如何都是你赚了。”
    “而且，玉姐别忘了。”卫潇潇靠近玉三娘，沉声道，“驯一个人，有时候并不比驯一条狗难。”
    “你之前之所以驯化不了吴彦昌，是因为他虽然身在你的地盘，却是匹游走在这里的野狼。”
    “但如果能将他圈养到身边，驯化不就容易了么？等玉姐彻底得到了他，那么交给他的那一半权力，你大可以随时收回来。”
    *
    傍晚时分，吴彦昌回来了。
    他走的是小道，悄悄划船去了附近的村落，打听了火药制造原料能从哪里弄到。
    当然，在京郊水牢，再小的船道也是有人把守的，老吴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原因很简单——负责守这条船道的是他的人。
    吴彦昌在这京郊水牢里，也是有自己的小势力的。
    偌大一个京郊水牢，几百号狱卒来来往往，不可能人人都是玉三娘的亲信。
    这其中有些甚至是对玉三娘有怨言的，或是怨她治理下人时太心狠手辣，或是怨她偏心自己的嫡系，把肥差都给了自己从寨子里带来的小弟，其他人连份汤也喝不到。
    总之，在京郊水牢隐忍十几年的时间里，吴彦昌一直在悄悄地留心着，并谨慎地收买了部分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亲信，人数不多，但关键的时候很有用。
    这也是玉三娘为什么专门给黎越开辟了一条不用下人通报的小路的原因——她猜到吴彦昌手里是有人的，而且怕临水阁楼的下人中就有这样的奸细，为了不让这种奸细给老吴报信，除了像六子这样绝对可以信任的嫡系，其他下人都并不知道上官公子夫妇的到访。
    吴彦昌像往常一样往自己的小屋走，他心里横亘着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火药的原材料他可以想办法从外面买到，但不知道怎么才能运进来。
    他今天出去的这条船道极其狭窄，只够他一个人划着竹筏离开，装火药原料的必然是货船，不可能从这条船道开进来。
    货船只能从有码头的河道进来，但码头上看守的人就多了，而且基本上都是玉三娘的亲信，每艘进来的货船他们都会搜查一遍，不明的原材料一定会被扣下。
    吴彦昌在自己的小屋里简单洗了把脸，吃了碗面，就去往了牢房的方向，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上官公子。
    其实像上官公子这样的人，之前是吴彦昌最讨厌的人，身为一个寒窗苦读一朝中举、但之后又被权贵排挤下放的书生，吴彦昌最恨的就是那些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在他的心目中，这些人没有半分真才实学，但又目高于顶、嫉贤妒能，一边瞧不上寒门士子，一边又在暗地里把所有比自己优秀的人都悄悄排挤掉。
    但很奇怪地，他在这个丞相家的小公子身上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这个总是神情淡漠的上官公子虽然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但并没有出身高贵的傲慢感，相反，他的身上有一种极致冰冷的聪明感，那种聪明会让人产生错觉——
    似乎所有解决不掉的问题只要丢给他就够了，他一定能帮你全部解决。
    此刻，不知道火药原料到底该如何运送进来的吴彦昌，只想尽快见到上官公子。
    他一路急步来到牢里，黎越和卫潇潇已经在等他了。
    然而吴彦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黎越突然竖起手指，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吴彦昌一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还是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远远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吴彦昌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在朝这边过来，上官公子提前察觉到了，所以才不让他说话，以免秘密泄露。
    吴彦昌装作正常巡视的样子，抬起脚朝前走去，刚好和来人迎面相撞。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玉三娘最为心腹的嫡系子弟，六子。
    “吴大哥。”六子点了点头，算作行礼，“临水阁楼有请。”
    这是通用的话术，玉三娘要见人，永远只会说“临水阁楼有请”，这种话术下，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自然知道是她要见你，而不明真相的犯人们听到了，也只会以为这个临水阁楼指的是被玉三娘推到前台的徐牢头。
    吴彦昌微微一愣。
    “我巡查完就去。”他低声应道。
    六子皱了皱眉，很少有人敢在临水阁楼的邀请面前拖延，但鉴于玉三娘之前特意叮嘱了他对待这个姓吴的狱卒要态度放软些，于是六子没有发作，只淡淡地催促了声“尽快”，便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渐变弱，吴彦昌抬起头，看向黎越。
    黎越平静地开口，冲吴彦昌比了个口型——
    “无论腾蛇说什么，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