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你说，他不疼吗？

    法医在采集地面上的血水的DNA。
    七懵懂的看着曹妄，“这是血吗？”
    曹妄没法开口。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七，地上的一滩滩血，就是帝九司。
    飞机剧烈撞击爆炸，是存不下尸体的。
    瞬间，就化为了一滩血水。
    曹妄这辈子就没哭过几次，一辈子的眼泪，仿佛都留在这里了。
    七呆呆的看着法医采集的动作。
    她不懂。
    也不明白。
    七松开曹妄。
    走到了法医面前。
    她用自己很蹩脚的英语问道，“请问，我爸爸的尸体呢？”
    法医大概是忙着。
    又或许是因为七的发音不正确。
    只听到了尸体这个词组。
    法医冷冰冰的道，“这些血就是。”
    七愣在原地。
    她的爸爸……
    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吗？
    她跪在地上。
    眼泪如梭。
    忽然用力地推开了法医，身子趴在地上，“不要带走我爸爸，我爸爸就剩下这一点点了，不要带走他，求求你们啊……”
    曹妄赶紧走上前。
    七尖叫着，阻挡着，“曹妄叔叔，你走，你让他们都走啊。”
    七的世界在破碎中崩塌。
    ……
    帝九司死了。
    和薛山君同归于尽。
    两人。
    都是尸骨无存。
    商云缈在坠的时候，没有采取任何对自己的保护措施。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断了一根。
    正在当地的医院接受治疗。
    商北枭和花昭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赶过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眼前的一切。
    生离死别。
    死别。
    就是这一生，再也不见。
    再也没机会和某些人，面对面的话。
    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不思量。
    自难忘。
    ……
    商云缈的手术成功结束。
    人被送到病房。
    还没清醒。
    花昭在病房里陪着商云缈。
    商云缈的眼角始终是湿润的。
    其实伤并没有很重。
    但是……
    但是花昭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她害怕，害怕商云缈自己不愿意醒过来了。
    帝九司死在了三十岁的这一年。
    而商云缈，同样的三十岁。
    花昭总是觉得，他们之间，怎么能这样草草的就结束了？
    爱人亲眼死在面前。
    这冗长的一生，要商云缈的往后余生怎么度过？
    还有七。
    一家三口的幸福已经触手可及。
    可是偏偏。
    帝九司死在了七最幸福的时候。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她们该怎么办呢？
    花昭只要想一想，她就想要流泪了。
    甚至。
    花昭都没有见过帝九司。
    花昭在病房里，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七在隔的病房里。
    静静地躺在床上。
    眼睛睁的大大的。
    一直盯着天花板。
    一句话都不。
    楚屿山在旁边陪着七，秦凛也在七身边。
    秦凛握着七的手，“乖。”
    七依旧一言不发。
    她很难过很难过，但是难过的已经不知道难过了。
    她只是和爸爸在一起了二十天，甚至都没有和爸爸一起拍一张照片。
    如果时光可以重回。
    他们一家人永远留在岛上，该有多好啊。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爸爸呢？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那么多爸爸，怎么偏偏就是自己的爸爸呢？
    七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发圈。
    泪如雨下。
    商云缈是第二天一大早醒过来的。
    花昭在商云缈微微翻动身子的时候，就在第一时间被惊醒了，“云缈。”
    花昭很是担心商云缈的状态。
    但是和花昭想象中的不一样。
    商云缈的状态看起来还好。
    花昭心翼翼的站在商云缈身边，“你感觉怎么样了？”
    商云缈脸色苍白的仰起头。
    对着花昭笑了笑，很淡定的道，“我没事，薛山君呢？”
    花昭抿唇，“死了。”
    商云缈闭了闭眼睛，声音极其沙哑的，“那就好，国家机密没被泄露，就好，七呢？”
    花昭觉得商云缈的状态很不对。
    她紧紧地握住了商云缈的手。
    却不出一句话。
    商云缈轻轻地拍了拍花昭的手背，道，“我去看看七。”
    她慢慢的起身。
    在花昭的搀扶下，去了隔病房。
    七看见商云缈，眼泪再次决堤。
    商云缈坐在床边。
    用手指给七擦眼泪，道，“莫要哭了。”
    七呆呆地看着商云缈。
    商云缈垂眸，轻声道，“我们回家。”
    中午。
    警方通知商北枭去收拾。
    所谓的收尸。
    也不过是被鲜血染红的土壤。
    只有商云缈和七众人都在远处。
    七和商云缈跪在地上，双手捧起鲜红的泥土，放在了盒子里。
    很快。
    就没了。
    七还想找。
    但是找不到了。
    她的爸爸，变成盒子了。
    不。
    连盒子都没装满。
    她那样高大威猛的爸爸，竟然最后就在这么一个的盒子里。
    七跪在地上。
    双手都磨出了血。
    她忽然想到什么。
    她将发圈，双手递给了商云缈，心翼翼的捧着，极尽虔诚。
    道，“这是……捡到的唯一的东西，爸爸的，给妈妈。”
    商云缈眼神震颤。
    这一个发圈……
    是八年前，商云缈亲手戴在帝九司的手腕上的。
    那时候很流行男孩子在手腕上戴着女朋友的发绳。
    商云缈，“戴上了就不许摘下来。”
    帝九司真的没有摘下来。
    二十三岁的宋意，离开帝九司，只给帝九司留下了一个发圈。
    三十岁的帝九司，离开商云缈，只给商云缈留下了一个发圈。
    究竟是两清了。
    还是生生世世的梦魇？
    商云缈将发圈套在手腕上。
    她吸了吸鼻子。
    抱起地上的盒子，“我们走。”
    这盒子，好轻。
    又好重啊。
    母女两人带着装着帝九司的盒子，来到了商北枭面前。
    商北枭轻声问道，“是要去东南……”
    话还没完。
    商云缈就打断了，声音黏连，“回香江。”
    帝九司不喜欢东南亚。
    一点都不喜欢。
    商北枭吩咐飞机飞往香江。
    一路上。
    一片死寂。
    到了香江。
    商北枭去准备墓地。
    花昭陪着母女两人。
    商云缈骤然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她不和任何人交流，哪怕是七。
    但是她看起来，脸上甚至都没有难过的神色。
    可花昭知道。
    商云缈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若不是还有七，花昭甚至不敢去想。
    直到七去洗手间。
    商云缈才颤抖着嗓音和花昭道，“两次。”
    花昭忧心忡忡的看着商云缈。
    商云缈缓慢地转眸。
    眼睛盯着花昭，道，“撞了两次，你，他不疼吗？”